碎片：破碎的蝴蝶（其八）（1/2）

“哐当！”

手术刀的落地声将兰迪拉回了现实。

“我…我做了什么？”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就在几秒钟前，自己居然化身为被仇恨蒙蔽双眼的杀人狂，打算夺去好不容易回来的及川的生命！

“这到底是…为什么…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这双手，如果没有一时失误划偏了位置，恐怕在兰迪博士回过神后，看到的将会是沾满鲜血的双手，喉咙被划开的及川和遍地的血腥吧……

“及川…你没事吧…及川？！”

兰迪扑向了及川的床头，检查他的脖子，没有任何被划开的迹象，周边也没有沾上血液，掉在地上的手术刀也没有出现鲜红色。

“呼——”

兰迪博士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般无力地倒在了椅子上。

“刚刚那个…到底是什么…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他将手放在了心口上：“难道…又是三年前的那个恶鬼…在蛊惑我吗……？”

转过头看着及川和皮皮兽，他们依然睡在彼此的身旁。

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样来之不易的幸福景象，我却想要破坏它？

我是这样自私的家伙吗？

或许我的确讨厌及川把一切责任都推到我头上这一点，但这…也不能成为我践踏这份幸福的理由吧？

如果是现在的及川，一定不会和从前一样被黑暗利用，伤害其他人吧。

居然这样，就不应该继续伤害现在这个及川。

如果皮皮兽知道了我这份恶意的存在，我们之间的信任也会消散。

怎么可以让这种事发生？

这明明是给我和及川重归于好的一大机会！也是我为了补偿那天嘲讽及川的梦想的错误机会！

只有傻瓜才会因为一己之私舍弃这份幸福！

别再想下去了！那些不甘的，难以启齿的往事！只要我活着的一天就不要让恶鬼来占据自己的灵魂！！

“及川…对不起……”博士伸手轻轻碰触及川的颈部，“你能回来…我真的…很高兴哦……”

一边抚摸及川的脸庞，一边在心中暗暗发誓。

“不会再让恶鬼出现了…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哭泣……”

“唔啊——！！”

从胃部传来的严重不适感迫使及川弯着身子捂住了腹部，紧接着一道蓝色的光从口中涌出，仿佛抽干了他全部的生命力般，及川蜷缩着身子咳嗽并发颤着。

“这几年来辛苦了。”

蓝色的光集中成了人形，出现在及川面前的，是另一个及川。

“唔…唔呃……”

及川的身子瞬间变得异常虚弱，感觉快要站不稳了。

不过，与其说是全身的无力感而绝望，倒不如说是眼前这个家伙利用了自己的身心三年更令自己精神崩溃吧——

“啊对了，黑暗种子能起到妨碍的作用也是假的，那是作为我的饲料，为了让我重生。”

“什…什么——？！”

尽管全身都没有了力气，及川还是尽他最大的努力朝那个冒牌货扑过去，可没等他接近那家伙，便两眼一黑昏死了过去。

无力，那是对自己这三年来的徒劳的嘲讽。

悲哀，那是没能与浩树一起实现梦想的哀婉。

绝望，那是自己犯下数不清的罪行，却被告知一切都是无用功时的终曲。

已经够了……

因为那一天的错误的决定，直到今天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个棋子。

当意识到自己的罪恶与愚蠢后，一切都太迟了。

已经输了，输得极其惨烈。

没有重头再来的机会了。

现在只能静静融入黑暗中，迎接死亡的到来。

一片寂静——

全身的无力感渐渐散去，仿佛身体已经消失了一样。

感觉不到有任何痛苦。

就像睡着了一样。

啊…这就是死亡吗？把一切都舍弃后的，无欲无求的感觉。

梦想什么的数码世界什么的怎样都好。

可是…多少还是很愧疚啊。

对不起，浩树。

对不起，伊织。

对不起，主税叔叔。

大家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会作出那种选择呢？如果没有选错就好了。

如果可以重来的话…一定不会再走向歧途了吧。

呐，这里会是哪里呢？天国吗？

不可能的，天国是浩树在的地方，我去不了天国，没法亲自与浩树道歉，只有地狱才是最适合我的地方。

所以…这里是地狱吗？

深不见底的黑暗，这里应该就是地狱了。

嗯，可是…不觉得奇怪吗？

地狱怎么会有这么舒适的被窝呢？

整个人睡在暖和的被窝里，就像一觉醒来后舍不得离开的被窝那样。

将手伸向盖着身体的布料搓了搓，是棉被吧。

诶？我刚刚是不是感觉到了…手的存在？

不…不止是手，全身都恢复了存在感。

我…还活着吗？

落到这般惨状的我，居然还活着吗？

要不要睁开眼呢？

还是…别了吧，没有人会牵挂我，我无论是活着还是死了，都不会对任何人有任何影响。

没有人会落泪，就算双耳能听见，也只有人们为恶魔的死而爆发出的欢呼声。

他们会很开心，他们会欢笑，会唾弃我的存在。

……包括我自己在内。

不用再害人了，很开心。

将蟑螂一样被人践踏，很开心。

是啊，我无论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活该的。

死了最好，我甚至认为莫名躺在床上的自己还没有死而感到不甘。

“及川悠纪夫死了。”

“太好了。”

“他死得很惨。”

“太好了。”

“他的尸体被拿去喂狗了。”

“太好了。”

“他是蟑螂，走到哪里都是人人喊打的蟑螂。”

“太好了。”

“他就该死，死千万次都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