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玉(2/2)
薛斐一时不解其意,只觉有些好笑,正要与他言道时,便见眼前人越靠越近。
他愣了愣。
祝临利索取下在自己脖子上挂了十好几年的玉佛,神色近乎郑重地系到薛斐脖子上,又小心塞进对方领口里。
薛斐尚且不明白他这一连串举动的意思,含笑问:“你这是做什么?”
“没什么,给个定情信物,”祝临只是笑,神色并不如何严肃,“怕你嫌我连个首饰都不肯给你送,哪天跟别人跑了。”
“怎可能。”薛斐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但想到对方从前那般重视这块玉,也隐隐明白这东西的意义非比寻常。
“不可能就好,”祝临也没过多解释,只是自顾自上前了,“我去给你买吃的,等我回来。”
“嗯。”薛斐眼底漾开一片暖色,化了一池的清寒。
祝临是个说什么便立马去做什么的人,办起事来也出奇的快,没多久便抱着满怀的吃食进了屋。
薛斐见他这般隆重,稍有些惊讶:“你不会跑遍了整条街,每样小吃都买了一份吧?”
“没有,”祝临将怀里的东西一一摆开在桌上,才满意地坐定,“太甜的我都没买。我记得你不爱吃甜的,从小就不肯碰糖葫芦。”
薛斐的心思却全然不在小吃上。他只是借着窗缝里投进来的日光欣赏对方满眼是笑的模样:“那也该跑了挺远,可有觉得累?”
祝临听语气便知道对方是有意玩笑,便端了腔刻意道:“累不着你家夫君,你家夫君再不济也是个武将。”
薛斐听他大言不惭自称“夫君”没忍住笑了声,但很快又正色往书案那边走去,抽出几分卷宗来:“这几份公文似乎有部分遗漏。”
祝临动作微顿:“你不是说温平升不会让我们看出什么来吗?”
“我是这样觉得,所以才更加奇怪,”薛斐微微皱了眉,将那几分卷宗打开,“明目张胆地把公文送到我们面前,还让我们查出点什么来,岂不奇怪?”
“许是他觉得我们便是查出来了,也不会做什么?”祝临抬眼望着他,神色是难得的严肃。
薛斐微微点了个头:“我亦是有如此猜想,可是能让我们查出来却不愿,或是不敢动的,会是什么?”
祝临沉默片刻,忽道:“于我而言,不愿动的是祝家,不敢动的是皇室。”
“我……亦是如此,”薛斐眉头皱的更深了一分,“可是按照祝丞相的性子,不可能会允许祝家人与赵党搅和在一起。”
“所以你觉得是皇室中人?”祝临抬眼看他,见对方点头,微微皱了眉,“但我觉得也有可能是祝家。”
没料到祝临对自己的家族也怀疑得这么不客气,薛斐一时怔愣,回神后终于抛了顾虑:“所以你觉得祝家也未必干净?”
祝临情绪难明地望了他一眼,叹息道:“就算是我爹,早年不地道的事儿也没少办,祝家下头的人要靠着他这个丞相庇佑,不敢提这些,但他们心里什么都明白。偶有那么几个身肩一官半职的旁支子弟不想供着他,对他说的话阳奉阴违也是常有的事。”
顿了顿,他又道:“所以若温平升真跟哪个祝家的人有利益关联,我也不觉得有多奇怪。”
薛斐深深地看着他,一瞬间有很多话想问,包括他怎么看待祝家,包括他知不知道想要肃清朝野就必须将祝氏党羽一并根除,但终究是没忍心问出口。
然而,他不开口,祝临也大约能猜出他的所思所想。
“祝家里头乱的很,不清扫干净,对我自己,对朝廷,都是件头疼的事。”祝临微微叹了口气,不待对方开口,便主动答了薛斐心里的问题。
薛斐垂眸,沉默片刻才道:“温平升终究是赵党,按理说不会与祝氏的族人扯上什么关系。”
“未必,”祝临叹道,“他跟皇室扯上关系的可能性更低,毕竟赵氏一直不肯站队,赵党官员因此也向来不与几个皇子过多接触,几位公主和郡主也都早已出嫁了,更不可能与这豫州刺史有何联系。”
“凡事都无绝对,且查查看吧。”薛斐轻轻叹了口气,便收起卷宗放回了原处。
祝临边思索边坐到桌边百无聊赖地看着薛斐整理堆在书案上的文书,一时竟也出了神。
薛斐回过身来见他怔愣,不免有些好笑,心下亦是一软,忍不住靠近来:“发什么呆?”
“没发呆,”祝临自他转身便回了神,此时轻笑起来,眼里倒映的满满都是对方,“看看你怎么了?”
“没怎么,好看吗?”薛斐实在忍不住笑了。
祝临弯眸,满目柔光地望进对方眼里:“我放在心尖儿上的人,自然最是好看。”
“你惯是会拿这些话来哄人,也不知道祝大公子这样骗了几个姑娘的芳心了?”薛斐心下甚是欢喜,面上却故作镇定地调侃他。
祝临微微挑眉,亦是故作委屈道:“我可没骗过什么姑娘的芳心,你怎么平白无故冤枉人。真要论起来,怕是整个上京的姑娘家都拿你当梦中情郎,我还没说什么呢。”
“你又不是上京的姑娘家,你如何知道她们拿我当梦中情郎?”薛斐到底是个靠真才实学考上进士的文官,与祝临分辩起来丝毫不露怯,一时浅笑着回视对之忒少方,“再者说了,他们就算真拿我当梦中情郎又怎么了,总归我的梦中情郎也就你一个。”
祝临有些绷不住了,但仍是强自镇定将笑意敛下,稍稍侧过脸去:“你看,你还说我哄你呢,分明是你拿些漂亮话来哄我。”
“我怎么哄你了,”薛斐满眼是笑地上前来,顺着他侧脸的方向偏头,以便直视着他的眼睛,“我字字句句,哪个字,哪句话不是出于真心?”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祝临终究是没忍住笑了,却秉持着输人不输阵的心态又强自将笑意压了回去。
薛斐微微皱眉:“你不信?”
祝临直视着对方那双眼睛,到底是装不下去了,拼命压制住的笑意自眼底溢出。
他笑了两声,然后极认真地道:“我自然信你。”
薛斐亦笑了,那双不时有清光流逸的眸子便亮堂起来,跟碎了湖面的万家灯火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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