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1/2）

阑裳将李锦玉从床上抱起来，向自己的寝殿一步步走去。里面放了一具水晶棺材，他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在里面。

第二天，当加冠为皇，身着一身华服的他，独自倚在风里，乱舞的银色长发，也遮不住他眼睛里深邃的落寞。

“帝下，该出发了。”侍从站在一旁提醒道。

阑裳回过神来，不自觉向旁边看去，只是一个普通的侍从，哪里有遥川的影子。他有些失落，看来，这场梦还要继续做下去。

牢门哐当一声被打开了，关押在里面的人披头散发，已然没有了风流无双的模样。

他抬眼瞧着阑裳，华贵的冠饰，红色的丝带，庄严地飘在脑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呵呵。”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阑裳没有说话，他哗啦一声，打开了他的扇子。

“帝下小心！”侍从急忙挡在阑裳的面前。

那人却笑得更欢了，悠悠地说道:“放心吧，涯音早已废了我一身的妖力。杀了现在的我，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阑裳看着他，不像是说假话，那只摇着扇子的手软绵绵的，不似有力的样子。

看到阑裳在看他，他忍不住唏嘘了一声:“到底是美人更重要。我这个哥哥，宁愿把位子给你都不给我。对了，听说他要你娶他。”

阑裳沉默着没有回答他，他便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真是不要脸。作为蛇族的首领，自己本身的指责都忘了吗？不过如此看来，他对你还真是念念不忘呢。”

阑裳心生厌烦，掉头就要离开，他却有些急了，慌张地说道:“你，等一下。”

阑裳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其实，我叫你来，是想着劝劝你的。”碧天青佑将扇子放下，变得严肃起来。“你不说话，那我就接着说了。其实，你真的一点都不了解涯音。你只是觉得他负了你，或许曾怨他恨他，可他背后忍受的一切，一定从来都没有跟你说过。你可听过蛇生百子。蛇生百子，然而自古以来，蛇族却只有一位王子。到了我们这一代，才破例多了一个。这就是蛇族的秘密。”

秘密？阑裳确实从来没有想过，不过的确如此，蛇不像狐狸，一胎只得一子。

“远古的时候，蛇族本是普通的一族，可为了种族的强盛，蛇族便制定了一个永远不外泄的秘密。”说道这里的时候，碧天青佑的眉头紧锁，青筋暴起，看起来异常愤怒。他咬牙切齿地继续说道:“蛇族的强盛来自于，它的蛊术。也就是蛇族本身就是一个蛊，你知道什么叫做蛊吗？蛇王夜夜娶妻，刚生下来的上千个新鲜的蛇蛋放在一起，等到它们腐化成了小蛇，不给它们任何食物，让它们自相残杀，最后只剩下一条最勇猛的小蛇。可，你以为这样就完了吗？那些活下来的小蛇再放在一起，周而复始，直到它们成年。涯音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你以为他是你平时看到的温润善良的模样吗？阑裳，那只不过是对你罢了。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残忍嗜血冰冷无情。残食同类，手足相残，他的一双手沾过多少鲜血，怕是连他都数不清了。他是蛇蛊里爬出来的怪物，是地狱里活着的最狰狞的鬼，他的心注定永沦黑暗，见不得光明。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我至今难忘。只是我知道，他早就厌倦了这样打打杀杀的日子，厌倦了这样一个行尸走肉一般没有灵魂的自己。我和他决赛的日子，很快也到来了。”

那就是他的过去吗？阑裳有些震惊，碧天青佑口中的他和他眼里的他有着天壤之别，似乎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不过，决赛之前他意外去了狐族一趟，从那以后，我发觉他的眼睛竟然有了神采，他不再是个死物，一个杀人如麻的傀儡。他对我说:弟弟，让我们一起结束这一切吧。我当时震惊极了，那是第一次有人喊我弟弟，一直以来，我也只是个死人。他不一样的眼睛，让我很是羡慕。于是，我答应了他。就这样，我们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结束了这一场继续的杀孽。而母亲，我和他都没有见过，那些产下蛇蛋的工具，只能被逼迫着行使完使命，便虚弱着死去了。”

碧天青佑一拳打在桌子上:“那就是我们的母亲，我和他，连得到一个母亲的怀抱都是奢求。他总是对我说:青佑，为什么我们要出生在蛇族，为什么我们要如此的命运？我说:可是涯音，我们还有其他的选择吗？答案是没有。我知道，他虽然不说，可从遇见你的那一天开始，他便没有一刻忘记过你。你知道吗？你不仅仅是他生命里的唯一，更是他黑暗中唯一的火焰，明亮又温暖。那束火焰熄灭以后，他的生命里便只剩了看不见的黑。”

看着阑裳眼神里的犹疑，他叹息一声:“娶蝶舞是他一辈子对你的愧疚。你以为他真的爱面子胜过爱你吗？他是逼不得已的。当他站在蛇族最高的位置，他能怎么做呢？他本以为娶了她，你还会等着他。谁知，你却永远地走了，丢下他一个人。哦，对了，你离开的那夜，是他亲手杀了她。”

什么？阑裳猛地抬起头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碧天青佑却嗤之以鼻，说道:“怎么？很惊讶。他本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侩子手，在他的眼里，除了你，皆是可以杀的。可是，任何人都有资格说他偏执，说他病态。可唯一不能批判他的便是你，因为，他把所有的温柔，全部都给了你。”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阑裳问道。

“因为，”碧天青佑顿了顿说道:“当他说要下嫁的时候，我其实一点都不惊讶。可是，我可以替他求求你吗？看在他真心炽热一片的份上。我对你做的这些我都道歉，只求你能原谅他。没了你，涯音他真的只能在黑暗里徘徊了。”

阑裳没有回答他，只是静悄悄地离开了。

碧天青佑低头将扇子开了又合，呢喃道:“哥，你这又是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