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海（2/2）

“自然是照苏小哥你的意思，找来的都是不干好事的海盗呗。”

他这话说的，让苏炽忍俊不禁了一笑，“只要够胆就好。”

“那是绝对够的，我这些个伙计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就看苏小哥你说不说的服他们了。”

苏炽抿了一口这海上的粗茶，“说来近些年丘大哥可有走过近海的商路？”

“自从开战以后就很少走了，而且今年东临国为了运送辎重，也已经把近海的路给封锁了，商船不得行驶。”

“也就是说其他商船也不会走这条路了？”

“这不是你们当王的约定吗，凡是军队借道的路，商人一概不得行之。”

这样就完全孤立出了运送辎重的军船，倒是能放心的避免伤及无辜船只了。

苏炽思忖着，丘大汉又给他添了杯茶，“有些事吧，以我的身份是不该问，但苏小哥你也知道，像以前咱干的这海盗的勾当，甭管让哪国的官府逮着那都是杀头的死罪，你现在好歹也贵为王上，真的要跟这些海上的土匪交道？”

花佣闻言也悄悄瞥了苏炽一眼，却见他依然淡敛笑意，毫不为此言所动。

就算是糙得不懂礼仪如丘大汉也看得出这事必然是有损王威的，此事一旦什么时候不小心张出去点风头，那指不定能挑起什么乱呢。

兵家出师往往都还讲究找个正当的名头，眼下苏炽干这勾当，可不就亮晃晃的给自己埋下一大祸患，若真不小心哪日东窗事发了，必然沦为众矢之的。

听了丘大汉这怪不容易婉转的劝了一句，苏炽反倒释然一笑，“天下之争本就是一场诡局，谁的手段又能干净呢？”

这件事苏炽早就已经想清楚了，既然当下都已下定了决心，自然也已做好了承担一切代价的准备。

乱世原本就是一场分崩离析的裂局，苏炽想做的早就已经不是浅显的站到最后了，他要让这样的裂势重新凝聚、融为一体，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这次出海赶的天气不错，一路风雨无阻，只五日便抵达了连舟城。

这座商城孤立茫茫汪洋之上，不辖于任何一国，不循任何礼法的嘈乱了一片，却偏偏在这乱世之下留得了不染战火的清静。

丘大汉虽已从良多年，但早年干打杀勾当时所结交的同行却都还与他持着联系，有时他也能在商途中捞得这些老同行的优惠，凭此便能走去更远的地方。

“跟你说实在话吧，我这次给你叫来的都还不那么凶残，没敢给你叫狠角色，那些人最好就别去招惹了。”

丘大汉在前引着路，顺便扬着嗓子在喧闹中同苏炽讲话，苏炽听罢，也笑了笑，“还真是有劳丘大哥思虑周全了。”

丘大汉摆了摆手，“应该的。”

循着旧熟的那条路，丘大汉果然又将苏炽带到了那间酒馆，却老远就见女掌柜候在门外，一见他来便抛了个媚眼。

“老妹，别耽搁了，赶紧走吧。”

女掌柜受他一催促，埋怨了一眼，便托来烟斗饮了一口，呼落一片絮雾，足下这面被残船岛屿围成的深湖迎之水开，却有一股厚流向深里淌成了一道长阶。

苏炽观之诧异，丘大汉便笑呵呵的迎来给他解释：“这毕竟是个密谋，在上头太嘈杂了不好谈，咱下去悄悄谈。”

想不到这汉子瞧来粗糙实际倒也还算心细。

水阶甚滑，苏炽方登下一阶便滑了一下，花佣连忙从后抄住了他的手肘。

“王……”

花佣才下意识吐了一个字，苏炽便一眼顾来，他立马收住，更称道：“公子当心。”

此阶足够两人并行，为保稳妥，苏炽便由花佣扶着一路下去。

人入水间，方被女掌柜一口烟雾剥开的的水面又紧而连起，在众人头顶上方凝成了透着阳光明澈的水膜。

长阶的尽头是一间鲛人经营的酒馆，女掌柜轻车熟路的领着众人一路钻深，来到一扇喧闹的门前。

丘大汉拍了拍苏炽的背，往门旁指了指，小声道：“你往那走，老妹给你带路，这里头明着的我来应付。”

“此事还是得我亲自同他们谈。”

“谈肯定是你谈，但最好别让他们见着你人。”说着，丘大汉又摸出了一张面具塞给苏炽，“谨慎点为好，毕竟都不是什么善茬。”

苏炽笑着承了他的好意，“多谢了。”

“快去快去。”

苏炽戴上面具，女掌柜笑着便为他引了路。

丘大汉选的是隔了一间里室的大堂，一众海盗聚在堂中吆喝，苏炽进入里室时也听见了丘大汉的声音吆喝在里头。

女掌柜给苏炽贴门摆了一把椅子，却让他先噤声片刻。

“今日我是请了一位贵人来与诸位谈生意，一会儿谈生意就别谈别的，管着点嘴别乱打听身份。”

苏炽在门中听着丘大汉亮晃晃的给人约法三章，恰也有一条缝隙能让他窥见外头的些许情形。

这次丘大汉给他召来的海盗确是不少。

堂中光线沉暗，丘大汉一面吆喝着，还特意动了动灯盏的位置，将苏炽所在的这扇门藏在光暗的阴影里。

“行了，别讲废话了，赶紧叫你那位贵人出来谈吧。”

“那位贵人已经到了，”整了一切妥当后，丘大汉才指了这扇先前没引人注意的门，“人就在这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