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境(四)(1/2)
又转一日,苏炽今晨连花佣都没带,瞒着崔元就跑营里来了。
接连三日,无论镇里营里,都实在想不通他们这位太子殿下到底是哪偏门的爱好,不爱山清水秀、民善景美,就偏爱往旁人都唯恐避之不及的朽征营里钻。
本来今日苏炽是没必要再来的,不过他实在留意那个尤是与众不同的少年,也真想看看这个“不受怜悯食”的韩照锋芒究竟如何。
于是苏炽今日坦坦荡荡孤身入营,也全然一副放松之态,毫无警戒的在崔元万般不放心的罪奴眼前招摇了一番,入帐,连罪长都遣开了。
昨日他从那个名为韩照的少年身上品觉了略有薄杀的锋锐,那股势头与他当年咬牙和他王长兄死磕的情形尤为相似,只这个少年似乎比他更为方刚,也更不加掩饰。
这样锋芒毕露的一个人,能一直保持志气不变,必然是有着相当可怕的韧性。
太子今日孤身入营,委实是太小看他们这群一无所有之人的怨气了。
韩照已两趟来回于罪长的帐外,太子虽不许他入帐,他却始终恪尽职守的守在帐口,死盯着不让任何人接近。
韩照体型瘦弱,体格远不及这个昔年还上过战场的中年人。
且凭他更次于罪长的身份,就算拼上九死也只能争得一次接近太子的机会,故这唯一的机会决不能受任何干扰。
韩照肩上扛着拽重车的麻绳,终于又一圈兜近了此帐,酝酿多时终于横了心,一撒手,重车倒滑,另几个拽车的人临时没反应过来便让重车拖了失重,纷纷跌倒也倾了一车重物。
“怎么回事!”罪长呵斥着走来,韩照盯准机会,仗着身形灵敏往他身侧一窜,眼疾手快的一把抽了他腰间的锈匕首,便径直闯向此帐。
“你给我站住!”
苏炽听见帐外动静,一掀眼,罪长没拦住那个少年,追在后头入帐,而韩照的匕首却已指近了他眼前。
“殿下!”那罪长被吓懵了,眼看苏炽被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刀指了喉口,又不敢近前,只能愣在原地。
苏炽静静瞧着这个分明已拿锐刃指了他喉口却颤栗着神情也慌乱的少年,波澜无惊,而淡淡开口:“无妨,你退下吧。”
罪长却紧张的不敢走,“韩照,你把刀放下!”
“你出去吧。”
“殿下!”
“无妨,我自有安排。”
听见苏炽说“自有安排”,韩照慌了一瞬,仓皇往周围顾了一眼,却不敢怎么留意,便又将视线定回到苏炽身上。
罪长再瞧苏炽神色平泊,也毫不为锈刃所胁,将信将疑着,还是如令退出去了。
打发走了碍事的,苏炽才将目光落到眼前这少年身上,却浅噙着笑意将他打量了一番,“你这把小刀都卷刃了,刚才若是趁着惯性或许还能刺进来,现在就凭几天不吃饭而力不足的你,恐怕是划不开那根大脉的。”
苏炽的平泊令韩照心惊胆战,却还强撑着,也不愿将刀放下,“我不取你性命,我只要离开这里。”
苏炽仍未留意他话,而顺着锈刀打量了他的腕臂,笑言:“持刀的姿势不错,听说你父亲是百夫长,小时候该是练过吧?”
韩照不明白他这顾左右而言其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却也无暇多想,依然坚持自己的目的:“以你的身份,赦免一个无罪之人应该是轻而易举吧?”
这回,苏炽终于正儿八经的看着他的眼睛了,“我就算在这赦免了你又能如何?你并非是平反雪冤而出,如此挟持所得的自由,我出去后只要稍将言辞一变,你连小命都不保。”
“我危害不了你,我也不想危害你,我只想出去。”
“朽征营根本没什么防守,你如果只是想出去,干嘛不逃呢?不是也有很多人逃出去了吗?”
“逃出去的人根本没一个能活!只要有罪印在身,到哪都是死路一条!”
罪印便是刺在罪奴手腕上一枚猩红的“奴”纹,此纹深入肤脉,剐皮难去,只能在免罪之后填以蓝青才算是去了罪印恢复良民之身。
苏炽浅然一笑,“原来,你是想要清白之名吗?”说时,他指梢轻拈了刃端,只微递了一分内力,便将这早已卷边也锈的小刀给震了断作数截。
韩照骇然一松手,只有刀柄落在桌上磕了一声顿响。
苏炽站起身,“既然从一开始就没有杀我的意思,何必一来就亮刀呢?既然只是想获得清白之身,那从一开始就摆出诚意来谈判不是更好吗?”
韩照惶恐着退了两步,却还是绷住骨气站止了,面对苏炽此问也只余一腔愤怨:“谈判?你们这些贵人若不见半点威胁岂会听我们这些下贱胚子言语!”
苏炽绕出矮案,又问:“那你觉得你威胁到我了吗?”
韩照哑然。
“无谋之勇乃为送死之愚,你费尽心思的想要一个清白之名,为的是能得到属于自己的机会活下去,而非逞一时意气以死去搏一个无关紧要的虚名。”
韩照怔怔的看着苏炽,大概是打死也没想到,这位贵人竟会如此点透他的心思。
苏炽负手踱开两步,“我钦佩你的勇气,也钦佩你的骨气,但想在这世上有尊严的活下去,光靠这两样是远远不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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