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缝插针（2/2）

尊朝神都的市集里落立的都是华屋高阁，毕竟这座城里哪怕只是白衣也都多多少少封有点虚职空衔，故此处除了这些挥金如土的贵人外便只有可供赏娱的艺人或工匠能在此地分得奢豪残羹，除此之外，寻常百姓根本无法在此讨得生计。

这座只居贵人的华城连街路都以白璧铺就，所立处处楼阁没有一座不考究，哪怕只是招牌幌子都是绝不辱华城雅丽的锦绣佳笔。

这座城奢豪的太失尘了。

苏炽平日里都在马车里于此匆匆而过，这么长时间以来，唯一一次细致体会这座城似乎还是那天和萧遥一块趁夜走回来的时候，可惜他这双眼一遇光暗就不大好使，夜里便不是很能辨景如何。

纷杂里他终于觉到了萧遥的一缕灵息。

他心里惦记着萧遥，故只要是萧遥的灵息哪怕只是微丝寸毫也逃不过他的探寻。

苏炽好不容易察觉了端倪，便一时什么也顾不得的忙就逆着人群追过去，引得过路行人纷纷疑观他这诈尸般的反应。

苏炽仓皇追过转角，然而竟一眼窥见萧遥从奕宁侯府的马车上下来，跟着姚东望进了雅楼。

便如顿从阳春扎进隆冬一般，苏炽冷不防的让一盆冰水给浇了透，怔怔然的藏在拐角后看着萧遥进的那道门，心里有些翻腾。

萧遥跟着姚东望进了一间避开喧闹的雅间，无心陪他慢品清茶，直接开门见山道：“侯爷有什么话还请直说。”

姚东望先给他斟了茶，而后才不急不缓道：“这件事我也是听母亲说的，令堂昔也出自绝云峰苏门，与巫祝大人乃属同门。”

萧遥眸光骤冷，姚东望也知道这事不宜于深谈，便立马转了辞调：“也正因此，我猜，先生你不远千里进入神都，也是有心调查此事详细吧？”

萧遥没接他的话。

“有件事也不知母亲有没有同墨寒公子讲过，不过先生应该是不知道的吧？”

他几句话下来，语气虽然温润平常却总有些阴阳怪气的挑得萧遥心烦意乱，便有几分不耐烦，“侯爷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的话，我就不奉陪了。”

“别急，这件事六侯多多少少都清楚些，却也是当年的禁忌，公子不轻易透露也情有可原。”

萧遥沉了口气，实在已经烦的不想听他说话了。

“伏羲庙于尊朝而言可谓是举足轻重，其庙中巫祝所掌生杀大权甚在神主之上，必要时甚至可以处决神主本尊。”

这件事萧遥早在云雨山便从凤宁秋口中得知了，故此刻听来并无惊愕。

“想要颠覆这样的伏羲庙并不容易，尤其它本身就执掌着刑律，又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等闲的栽赃嫁祸倒有可能伤及弄术者自己，而寻常小罪又根本动不了伏羲庙分毫，所以伏羲庙才有了这么一个‘谋反’的罪名。”

毕竟就算是伏羲庙，也是神主的臣属，只要是臣属，便逃不过一个“谋逆”之罪。

“因为当年大巫祝放任边境妖祸蔓延，拒不交出百灵谱，甚为此公然反抗过神主亲掌的乘云军，加之六侯纷纷施压，神主最终下了讨伐令，而后伏羲庙一夜倾覆，巫祝身死，百灵谱亦损。”

“此事天下皆知。”萧遥冷冷道。

“天下知道的只是结局，而起因却无人关注。”讲话时姚东望瞥见楼外一人，便不动声色的抽开了支窗的杆，阖了窗扇方才接着讲了下去：“先生难道从来都没有想过，百灵谱原本就是封禁于伏羲庙的禁忌之物，自古为历代巫祝镇守，本来就是不可启用之物，所以大巫祝拒不交出百灵谱应属情理之中，却为何恰恰成了‘谋逆’之罪的祸端？”

萧遥眉头一沉——先前一直都只关注于讨伐伏羲庙的六侯，而竟然忽视了如此关键的细节。

“所以六侯能凭此事施压于伏羲庙必然事出有因，而这个‘因’，正是伏羲庙自己也动用了百灵谱中的禁法。

伏羲庙中的人，有八成以上皆为附灵傀儡，而人间典籍里没有任何一卷记载过附灵傀儡的铸造法，且后来大巫祝自己也承认了伏羲庙中的附灵傀儡皆是以百灵谱中所载的古法铸炼而成。”

“此事本应为伏羲庙绝不外传的隐秘吧？”

“确是如此，而此事之所以被神主与六侯所知乃是因为一桩发生在三十三年前的惨事——也就是伏羲庙倾灭前一年。这件事一早就被神主下令封禁了，所以并未广传于天下。”

姚东望饮尽一杯茶，润了喉便又斟了一杯，才道：“神都北出二十里处有一座古安镇，本为神都辖城，却在三十三年前因一场祭典而灭，满城无一生还，城中邪气深重、蕴鬼灵无数，至今仍为废城，被尊朝弃置封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