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居府宴(2/2)
宁远侯养的这批歌舞伎都是南山国雅城一带的妙嗓佳姿,奏的却是尊朝特有的华乐,规格实让苏炽觉着他这小破寒酸府怕是承不住这等奢豪。
曲乐舞罢,宁远侯便在座中调笑问道:“公子觉得这曲舞如何?”
“甚妙。”
“若公子喜欢,我便将这些歌舞伎留于贵府,公子若闲来无聊,亦可令她们消遣。”
苏炽可真没料到自己居然两个字就能招来如此吓死人的厚赠。
正寻思该怎样回绝时,方品下一杯美酒的纪阳笑而开口:“这等胭脂俗粉岂能与公子之貌相配?纵为点缀也实在衬不得雅致。”
空气里似起了火/药味一飘,苏炽立马警觉看过去,然而宁远侯就算遭了纪阳如此毫不予面的数落也分毫不恼,反倒“哈哈”大笑,只将此视为一个玩笑。
“这天下岂处处都得见公主这般绝色,这已是我府上最佳丽的姑娘们了,未得入眼实在惭愧。”
纪阳闻言也笑得张扬,远在一旁默默品酒的正远侯泊然一眼轻瞟,无多反应。
“歌舞奢豪,但听多了也难免聒噪,较之还是泊雅些的琴曲宜于心性。”本也一直持着淡泊沉默的另一位侯爷开口噙笑,一眼瞧住坐在苏炽身旁的苏云深,“听闻四公子擅弹琴曲,在下亦稍通曲律,今日恰逢良机,不知可否讨教一二?”
这位瞧来的确有些清雅风度的侯爷乃是宁安侯,吕清沅。
苏云深悄然瞥向苏炽,苏炽只略回头,含笑颔首。
苏云深便起身,“也望侯爷不吝赐教。”
吕清沅大概一早就寻思着要来同苏云深斗一番琴了,赴个宴竟也真将自己的琴带了来。
苏云深自琴技有所成后抚的一直都是苏炽赠予他的一张焦尾,而吕清沅携来的则是一张形如仙扇的鹤鸣秋月『注』。
两人置琴对坐,苏云深礼让吕清沅先起音。
吕清沅未多谦让,调起变徵,前奏初韵方成,苏云深眉头便略为一沉,却还是不动声色的随上了调律。
双琴共成哀曲,此曲不长,无多会儿便落了终韵,两人按弦止音,堂中氛围隐有诡变。
“我等今日是来为公子道迁居之喜,二位怎却奏了一首悲曲?”风常问这一句是想破僵局,吕清沅也笑了笑,暗有一番讳莫如深道:“此曲律不在悲,于今日也甚应景。”
虽然苏炽也没听出这首曲子究竟有什么古怪,但看着抚琴的两人陡有异变的神色,便也猜测这恐怕又是暗指了什么祸端。
“敢问侯爷,此曲何名?”
吕清沅笑而答曰:“易水歌。”
堂中又是一阵静默,苏炽正寻思着该怎样化解这场僵局时,便有人来报:“禀公子,宗神侯来访。”
苏炽心魂一颠,顿有几分无奈——那风晚之又提前不跟他打招呼的想搞什么幺蛾子!
这府中侍人才报毕,风晚之便一身凛冽的大步迈进堂来。
这人都来了,苏炽又只能绷好一面礼善温笑,起身迎过去,“早请侯爷不来,不知此刻来访又有何要事?”
风晚之半脸掩在面具中,一向窥不清神情,也不大乐意搭理堂中那六侯,只对着近前的苏炽尚勾了一抹假笑,“未能赴宴还望见谅,不过今日毕竟是公子乔迁大喜,本侯冒昧来访自然是想补上一份祝礼。”
讲话间,风晚之抬手作托,随从便将一只长匣奉来。
苏炽看着这匣子心里惴惴不安,却还是在面上绷住了不动声色。
“这是问虹,虽已是把散蕴且断的残剑,不过,我想它对公子而言,仍为意义不凡。”
才听这礼是“问虹”,堂中诸侯脸色俱是一变,连最为老辣而沉稳的正远侯都吃了一惊。
问虹乃是昔年入神都行刺神主的苏长君之佩剑,行事失败,人亡剑残。
风晚之亲手启开剑匣,将匣中失了灵蕴而光泽暗淡的残剑展露在苏炽眼前。
“此剑当年蕴灵不凡,今虽已为残剑,却也多少是个念想,毕竟若按辈份来算,沉尸渊底的苏长君也算是公子你的小师叔。”
两人僵持了片刻。
堂中之众皆暗自察颜观色。
虽然苏炽还是摸不透风晚之这到底又是想做什么,却还是从善如流的接了他的戏,恭敬的双手接过剑匣,笑得一面温润,开口亦是波澜不惊:“有劳侯爷为前辈收敛遗物,此剑虽残,也的确、是我等后辈应存孝供奉之物。”
风晚之递匣时手上稍留了一分力,扣住了苏炽的动作,“公子明白就好。问虹是把好剑,毁成这样委实可惜,但愿以后能少出些暴殄天物之事。”
苏炽温笑,“同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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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焦尾琴为东汉蔡邕所创制,中国四大名琴之一,此指焦尾式古琴;鹤鸣秋月式古琴因形似八仙之一汉钟离所持的扇子而又名钟离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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