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旧梦（1/2）

第226章 旧梦

宋宋感觉自己像是一缕风，或者一片长在枝头的树叶，又像是随风飘落的一朵。

整个人飘忽着，看不见自己现在的模样，对外界的感知也不甚清晰。

她的意识跟随着一个叫扶灼的大妖。

扶灼也是草木化妖，一身灵力磅礴，却只是一个孩子心性的小姑娘。

听到“雾灵谷”三个字时，宋宋怔了一下，仿佛她应该对这个地方很熟悉。

跟在扶灼身边，逛遍了整座扶灼山，又在雾灵谷中的溪流泛舟，溪岸生长的桃林满林芳菲，连缀成深深浅浅的粉白烟霞。

山林间清风路过，就会带下来一阵桃雨。

桃纷纷扬扬的落，落到小舟里、落到溪流中，又被流动的溪流推到岸边去。

若是站在码头瞧，平静的水湾里偶尔泛起的涟漪都是粉色的。

宋宋看着穿绿罗裙的少女漫山遍野的疯跑、整日都乐乐呵呵的，她便也觉得高兴起来。

她的意识似乎是附在扶灼身上的，只能在扶灼身边活动。

她还记得疾风说的心魔劫，但是宋宋看不出一点心魔的影子。

扶灼的眼睛比那豆绿的潭水更澄澈，扶灼的笑容比那枝头灼灼的桃更明媚。

扶灼活得那样畅快，扶灼的师父、师姐、师兄都是那样的好——宋宋分明没有和他们相处过，却本能的认为他们是最好的。

摘星峰上谢恪的师父师兄师姐，对谢恪也很好，但那只是谢恪的师父师兄师姐，同她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兴许是因为她常常从扶灼的角度直面那些直接又细腻的关心，被这样的关爱浸泡着，也觉得自己是被悉心呵护着的。

宋宋不敢相信这是心魔劫。如果是她的心魔劫，为何她所见到的没有一处是她所熟悉的。

在星辰宗修炼的那些时日，宋宋也借阅过星辰宗的藏书，心魔作为修道者的大敌，通常是因为执念而产生，又或者直接是内心最恐惧的东西催化。

宋宋没想到自己最害怕的东西，也没想到自己的执念，她很清楚自己不曾对什么心生执念，也不曾恐惧什么。

寻常人最怕的穷困潦倒疾病缠身痛苦而死，宋宋年岁尚小，对这些虽有个概念，也见过这样痛苦死去的人，但宋宋并不觉得自己会落得那样的结局。

她手脚健全，身体也算康健，总能找到办法养活自己。

在慈幼局时宋宋就想得很清楚了，等到自己再大一些，能够像慈幼局收容的其他孤儿一样，找份活计，能够养活自己就成，其他的日后再慢慢想。

宋宋不曾体验过多少温情，村子里的婶婶看到她时眼里总是藏着深深的忧愁。

起初宋宋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后来她慢慢长大，也慢慢从村人的交谈中得知，村子中曾经溺死了很多女婴。

还有一些养到五六岁，看着模样还不错的，便直接卖给了人牙子。

村子里的婶婶已经习惯了家里的大事小事自己都不能做主，她们能做的只有顺从。

留下宋宋、照顾宋宋，这是她们这些年来唯一鼓起勇气做的事。

宋宋长到五岁时，来到村里的人牙子一眼看中了宋宋。

村子里的男人挥挥手，就让人牙子把宋宋带走，随便给些银钱就行。

一个靠他们村子里的慈幼局养到这么大的女娃娃，能卖一点钱是一点，吃了他们村里那么多粮食，怎么卖不得？

那时宋宋还不知道这些，她帮着一位婶婶拔草，突然就有一双手要来捉她，宋宋警惕性强，因为身量小跑得快，快速躲回了慈幼局，又运气好刚好碰上书生回来，书生护着宋宋，宋宋这才逃过一劫。

书生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以读书为过上荣华富贵好日子的手段，心思虽在念书上，也分了一部分心思汲汲营营。

书生并不把宋宋当外人，有一些不好同外人说的话，他也会同宋宋念叨几句。

宋宋也不会往外讲，只从书生的话语里一点点的认知着村子以外的世界。

她确实是极为聪慧的，也下意识的藏起了一部分锋芒。

村子里的婶婶只知道宋宋是个招人疼的懂事乖巧的小姑娘，却不知道宋宋早就想要离开村子。

宋宋不喜欢村子，她不喜欢看着那些婶婶整日忙完灶台的事儿又忙着打扫院子喂鸡喂鸭，还要侍弄菜园、下地侍弄庄稼。

一家老小的衣裳也是婶婶去洗，仿佛除了婶婶以外的人，都只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宋宋看见过一户人家的幼子将滚烫的汤碗故意打翻，也看见过他们抢走姐姐们的一些得来不易的小玩意，那些东西他们并瞧不上眼，只是看着姐姐那样珍视喜爱的样子，心里头的恶意滋长，迫不及待的要去破坏。

姐姐喜欢的一块布手绢，要抢去擦鼻涕或者用剪子剪碎。

姐姐喜欢的一个草编蚂蚱，要抢去拆开或者扔进池塘。

他们不希望看见那些朵一样的女孩露出笑容，就像不希望那些已经生下孩子的女人们有喘息休息的时间。

整个村子都弥漫着一种让宋宋感到不舒服的气息，所以宋宋离开的时候没有多犹豫。

那些婶婶在宋宋身上寄托了许多期望，所以她们送宋宋离开时，也是满含祝愿的。

她们希望宋宋走出村子，别像她们一样，就这样被困住一辈子。

宋宋走了下神，回过神时发现扶灼正坐在一旁发呆。

她飘到扶灼跟前，扶灼抬了下眼，宋宋生出一种自己同扶灼对视了的错觉。

扶灼不太想离开。

她在山上待了两三百年，虽然平日里时常下山去凡人城池里搜罗美食和做工精巧的玩意儿，但是这次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扶风说，她的机缘来了，不在雾灵谷。

所以扶灼必须去外头找寻自己的机缘。

找机缘之前，要守住风雨飘摇之中的南浔国，不让南浔的国运就此断绝。

“师父不同我一块儿去吗？”

“阿梧又不是小孩子，不能去哪儿都带着师父。”扶风把新炼制的阵法附在扶灼的绿罗裙上。

“你呀，总是一身绿衣裳，指不定在外头闯出个绿衣女侠的名头。”

扶灼一想，师父这话说得很有道理。

哪有闯荡天涯的大侠拖家带口的。

于是扶灼坐上了雾灵谷渡口停泊了两日的大船。

顺着水流一路往南，就能抵达南浔边境。

南浔是个小国，有个敌对的国家叫北漠。

两个国家都没有什么修者能瞧上的物产，除了龙气。

之前扶灼看到的那个小姑娘是南浔的公主。

乘船的几日里扶灼仔仔细细的把人瞧了个遍，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