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天下归心 一千六百八十六章 传庭之志下（1/1）

“高杰，闯王待你不薄，你竟然恩将仇报，反叛闯王，真是该死，弟兄们，上，杀了他，拿高杰的人头去闯王那里请功。”“杀！杀啊！”子午镇战场，双方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高杰已经没有时间在这里继续拖延下去，必须尽快突破封锁，否则后面的追兵就要追上来了，而对于子午镇的守军来说，也是一样的情况，高杰的兵马本就是远道而来的疲惫之师，人数跟守军也有很大差距，他们只要能拖住高杰，等援兵一到就是击杀此贼的时候，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子午镇的营将知道，只要能成功，自己封官加爵那是指日可待，说不定一步登天被提拔到闯军的核心之中。而麾下的这些饥兵也是咬着牙硬顶，这种硬仗要是打下来了，按照闯军的惯例，这一部饥兵肯定是要进入正兵营的，进入正兵营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每天都能吃到干的，再也不用饿肚子了，在这种一个馒头就能换一条人命的时代，每天能吃饱肚子是什么样的待遇，谁都明白，在这样优厚条件的诱惑下，将士们争先恐后，虽然战力差距大，但是所有人还是硬着头皮顶住了高杰兵马一波又一波的冲击。那营将在人群之后挥舞着宝剑，指挥自己的手下不断包围上去，眼看着高杰的兵马越来越少，他信心大增。

高杰头上的汗不断顺着脸颊滚下来，他手中大刀上下翻飞，不知道带走了多少条人命，几个饥兵包围上来，高杰虎吼一声，大刀横扫，带飞了三颗好大的头颅，鲜血喷了高杰一身，自己的弟弟高明也在乱军之中左冲右突，可是哪里都是人，他们好像快被包围了。邢夫人虽然是女流之辈，不会战阵杀伐，但是骑马的本事还是有的，她骑在马上用手中的宝剑不断拨打着饥兵的兵器，保护自己的安全，可是双拳难敌四手，那些饥兵看到邢夫人是个女人，更是猛冲了上来，只听见“啊！”的一声惨叫，邢夫人的右手被一支箭射中，手中的宝剑也掉落在地，她整个人趴在马上，不知道伤势如何。高杰回头一看，不禁目眦欲裂，有心回去救援，可是有数百饥兵阻拦在他的前面，让他根本没办法施展。紧急情况下，人往往会爆发出无限的潜能，高杰一咬牙，既然不能去救援邢夫人，那擒贼先擒王，他已经看见了指挥的营将，只要能宰了这个狗日的，局势还能逆转。

高杰大吼一声，带领身边四五个骑马的亲兵，直奔营将而去，在这方面，高杰占有一定的优势，因为对方是饥兵，饥兵营的配置基本上就是没有战马，战马都被李自成搜集到老营兵去了，所以饥兵这里营将和副手之外，全都不骑马，也没有可用的骑兵。反观高杰这边，虽然正兵营配置战马的比例也非常少，但是主要将领和他的亲兵队是有战马的，不多，十几匹战马还是有的。方才报信用了大部分的骑马亲兵，高杰只留下了四五个人护卫左右，此刻，这四五个人反而爆发出巨大的战斗力，五匹战马就像是后世的轻型坦克一般，在人群中横冲直撞，那些被战马撞到的饥兵立刻骨断筋折、口喷黑血而死，这些人本来就营养不良，骨头都比普通人脆，这么一撞基本就是个死。那营将根本没想到高杰竟然如此悍不畏死，带着几个人就敢朝自己杀过来，他连忙命令道：“挡住他！给老子挡住他！”饥兵倒是想挡，但是高杰已经拼上了性命，他一把将钵胄盔摘下来扔在地上，披头散发好像是地狱来的恶鬼，手中大刀舞的如风车一般，挡路者死。胯下战马朝前猛地一窜，一个飞跃来到了营将的身前，营将吓得目瞪口呆，下意识想要拔刀格挡，高杰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手起刀落，一刀将营将给砍成了两段，上半截身子栽落马下，下半截身体还端坐在马上，众人看见这血腥恐怖的一幕，纷纷屏住了呼吸。那些饥兵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高杰拉起缰绳，挥舞手中大刀，一边喊道：“还有哪个不怕死的敢上来！还有谁？”战场一片寂静，没有人答话。

猛然，从远处有几个小黑点飞奔而来，正是报信的三个骑兵，他们一边策马奔腾一边大喊：“高将军，孙大人的兵马就在野猪坪接应我军，孙大人请将军尽快突围，前去汇合！”这一句话仿佛是一针强心剂，一下子打进了高杰的心中，孙传庭终于答应接应自己了，高杰一举大刀：“跟我冲！杀出去！杀！”人往往就是这样，在绝境中会有绝望的情绪蔓延，但是一旦给他们一个机会，一个生的希望，所有人便会像打了鸡血一般重新充满勇气，本来高杰手下的兵丁就是凭借着一口气在硬撑，现在听说有了接应，一个个欢欣鼓舞，他们猛冲猛打，在高杰的带领下硬是趁着数千饥兵因为首领被杀而混乱的时候突了出去。高杰不敢怠慢，鬼知道前面还有没有危险，或者后面的追兵什么时候就上来了，身后的士兵也是撒丫子狂奔，他们已经从四川逃进了陕西，眼看着就要逃出生天了，可不能在最后关头出幺蛾子。

“将军，你看，前面有动静。”野猪坪一带，一名副官指着前方对身边的孙剑说道。孙传庭手上没那么多军饷，自然不是大户，不可能像新军那样，是个军官都有千里镜这种标准装备，在陕西军队中，即便是孙剑这样的游击将军也没有千里镜，不过高杰他们从子午谷出来动静很大，也没有什么行军队形，都这个时候了，高杰也懒得收拢部队，大家都玩命向前跑，能跑出去就是造化，跑不出去只能算他们倒霉了，已经有数十名士兵因为体力不支跑着跑着就一头栽倒在地上，兴许是活活累死了，可是身边的同伴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只是从他们的尸体旁跑过，这时候没有人会有怜悯之心。孙剑打起手帘，对身边的副官道：“他娘的，不用你说老子也看见了，这么大烟尘，肯定是有人过来了。这样，你带几个人侦查一下，看看是不是高杰。”副官领命，立刻挑出几个骑兵，冲了过去。孙剑大吼一声，拔刀道：“全军戒备，准备战斗！”唰的一下，上千边军骑兵一同拔出了马刀，孙剑心下赞叹，这尤世威的榆林边军就是厉害。不过转念一想，这些边军虽然很不错，但是跟当时卢象升手下的天雄军一比，还是不够看，见惯了山珍海味，现在孙剑对大鱼大肉也没什么胃口了。

“孙将军，是高杰的人，他们队形散乱，看样子是从万军中杀出来的不假！”不一会，副官一边打马回奔，一边对孙剑的本阵大喊道。孙剑精神一振，看来高杰这小子没骗人。果然，一炷香的工夫，高杰浑身是血，披头散发的来到了孙剑的骑兵军阵前，他也顾不得上千官军骑兵列成的鹤翼阵，毕竟以前他们还是死对头，这些官兵现在要是对他动了杀机，高杰和麾下的上千兄弟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高杰硬着头皮抱拳道：“我是高杰，请主将来答话。”孙剑拨马出阵道：“我是主将孙剑，孙传庭大人特地命令我在此接应，话不多说了，赶紧走。”高杰点点头，示意后面的士兵跟上，受伤的邢夫人已经被高明所救，此刻高明一边控马，一边牵着邢夫人胯下战马的缰绳，跟着军队一起前进，孙剑调转马头，身边掌旗兵挥舞了几下令旗，骑兵们便护着高杰，向浐水方向退去。

天色已晚，西安府城的城楼上，所有的火把亮起，将城下数十步之内照的雪亮，孙传庭身穿铁甲站在城头，不时用千里镜眺望远方，他命令麾下亲兵不断探报，每隔数里便有骑兵接力传递消息，所以前方的动态已经被孙传庭掌握，得知孙剑接到了高杰，孙传庭松了一口气，不过还不能完全放松下来，万一后面还有什么变故呢？总之，高杰不实打实站在自己面前，就不能说是成功。所以孙传庭顾不上休息，连晚饭都没吃，一直带领兵马驻扎城头，今天无论如何要等到高杰。

“大人！大人！请速速开门，孙将军和王将军带着高杰的兵马离府城只剩十里，片刻即到。”正当孙传庭端起千里镜的时候，城下有报信兵的声音响起，果然几个明军塘马打扮的人出现在光亮处，正是孙剑的骑兵。孙传庭喜不自胜，终于是把高杰给等来了，看来自己和众将士的努力没有白费，他兴奋地搓了搓手，对身边士兵道：“开城门，全军戒备，城门大街的军队做好战斗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