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风不定(1/2)
李昭炽诺诺垂首,恭谨道:“姑娘高看了我,这不是正经的文集,而是训鸟的杂书。姑娘不会注意这些,所以不曾知道。”
段瑾看了看树上的云雀,也十分赞叹:“听说穆公子训养了不少鸟雀,以前也不在意。今日看到这些云雀一点也不避人,我才真正信了,想来要把鸟儿侍弄得这般驯服,也是不容易。”
李昭炽愈发显得拘谨,似不敢承受段瑾的赞赏,连连道:“大人谬赞,这些鸟儿能博大人与苏姑娘一笑,已是它们的福气,亦是小人的福气。”
段瑾见他神态与语气都太过恭谨,实在不像天潢贵胄,心下觉得有些不安,然而李昭炽所为又找不出来纰漏,毕竟在外人面前,他只是一个被迫流亡的乞丐,即使是家道中落才流落街头,亦是人人可以轻贱的身份。这样看来,他的唯唯诺诺、奴颜婢膝倒是隐藏身份的绝妙掩饰。但段瑾毕竟知道他的身份,别人可以觉得平常,段瑾却不能。
这样想了一想,便意味深长地看向李昭炽:“穆公子毕竟出身诗礼簪缨之族,训鸟这样的事情,让其他人做便罢了。若公子觉得不安,我上次说缺个书童,公子倒可以时常陪我读一读书,也算是一桩差事,又不致这样辛苦。”
苏凰听罢,深以为然,也劝道:“穆公子算得上与我同病相怜,又同是京都人,”她看向段瑾,“仔细说来我们三人也有同乡的情分在,段公子的为人,相必这些天你也有所了解,所以实在不用这样拘束。”
自说了这番话,李昭炽便随意了许多,也时常与段瑾在书阁里坐一坐,经过许多天的调养,与他身上的累累伤痕一同平复的,还有他的心境。那些深仇与噩梦曾经日复一日地浮现在他的眼底,使他魂魄不安,而现在,那些毫不掩饰的戾气也随着伤口的愈合被冰封在了层层皮骨之下。
现在的李昭炽与平常的小户公子一样,闲着也读些经史文集,也与段瑾弈棋为乐,在有人处,他是段瑾身边颇受敬重的书童,在与段瑾独处时,他亦没有殿下的架子,就像他们都只是平常的贵胄公子,高山流水,相见恨晚。
这一日段瑾拿着一只竹筒进来,从竹筒里取出一封书信,读完便满脸喜色。李昭炽正在研究围棋的棋子,见他这样高兴,便问:“瞧你高兴成这样,是什么喜事?”
段瑾把信递给他,声音里都是喜气:“我一直不知道凰儿的生辰,她今岁已到及笄之年,这样重要的岁数,若是错过了,岂不可惜?但凰儿总是怕会麻烦我,所以从来不和我说,南春得了她的吩咐,也不敢告诉我——我正愁怎么打听出来,怀倾便来信了。你说是不是该高兴的喜事?”
李昭炽刚把书信看完,此时便接口:“信上说苏姑娘的生辰是六月二十三,今日已是十五,若是要准备寿宴和及笄礼,也得着紧做了。”
窗外梧桐繁茂,在园里遮下大片浓荫,连窗上糊的霞影纱也成了暗淡的颜色,从纱孔里穿隙而过的南风带来温润而微凉的触感,让苏凰觉得仿佛身上的汗也不再黏腻得让人烦躁了。
段瑾过来时,她正落下画像的最后一笔,历时几月的画像,连丝丝缕缕的眉毛和发丝也与眼前的男子有一样的神韵。图上的男子依旧是淡然出尘的模样,跽坐于小几前,窗外的湛蓝天空与澄澈的湖水泛起粼粼波光,照耀得他全身都有着若隐若现的光晕。
她见段瑾来,无不得意地让他看自己的画:“怎么样?绝不比草堂里你给我画的那一幅差吧?一会儿干了就可以着人拿去好好装裱起来,等再去时便挂上。”
段瑾看着画,笑道:“凰儿想何时再去?”
“何时都好。”她想了想,试着道:“明日如何?”她似乎觉得应该有个理由似的,又加一句:“今日已晚,去了偏远处恐怕回不来,便明日去吧。”
段瑾也是一如惯常,柔声道:“那便依你。”
清风园如其园名,夏季凉风习习,远比别处凉爽。段瑾看梧桐树荫广阔,便与苏凰搬了小桌子在树下对弈。几局过去,正在兴头上,南徽来请他,说知州有要事相商,他也只好匆匆赶去府衙。
苏凰看他远去,便兀自收拾棋子,苦笑着自语:“我以为爹娘不在,我会忘了自己的生辰,却原来还是期盼的……只是又有什么意思呢?
南春本在远处檐下侍立,看到段瑾匆匆离去,忙走到树下:“小姐,段公子怎么走得急匆匆的?”
苏凰把棋子一颗颗拣到棋罐里,黯然道:“知州大人有要事相商,自然不能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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