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知晓(1/2)
仿佛一瞬之间便到了冬天,一入冬雪如的生日便到了。
十五岁,到了及笄之年,乡下人家没有城里大户人家那般大规矩,在女子及笄之日要举行盛大的及笄之礼。家里有盈余的,在及笄之日给打一支簪子做身新衣邀了交好人家喝杯生日酒,家里贫些,无钱打银簪子的,也要雕刻几支木簪子,做一大碗长寿面上头卧两只鸡蛋。
不算前头夭折的三个孩子,陈雪如是李氏和陈秀才头一个孩子。头一个孩子,且又是个娇弱的姑娘家,本来应该多娇宠些,可陈雪如跟着李氏和陈秀才这么些年,一脚深一脚浅的长大,活计做了不少,福是一点没有享过。
不仅雪如,整个大房家的孩子,在没分家时候,俱没有享过福。就连最小的齐平,小小年纪便背着竹篓子,迈着小短腿,去地里拾柴禾,山上红薯丰收的时候,跟着哥哥姐姐去背红薯,他人小背不动,用一双小胖手,一次一只一次两只的往山下抱,一张小脸蹭的像一只小花猫一般。
齐平是最小的还是男孩都不得宠,更何况是雪如。
没分家那会,陈雪如除了帮着李氏忙家务,还要帮上房陈老太太做不少活计。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陈老太太说只有雪如给她打的洗脚水温度最适宜,只有雪如给她拌的疙瘩汤最好喝,稍大一点边让雪如给她纳鞋底做抹额,雪如刚学针线。为了给陈老太太做出满意的鞋,一双手不知被针扎了多少口子,一沾水便火辣辣得疼。又怕李氏担心,死忍着不敢给李氏说。
就是现在分家了,陈老太太还时不时让雪如给她做双鞋,做的不和她心意,还要指桑骂槐,后来被陈雪娇回骂了几句,这才不让雪如沾手她的鞋。
李氏一想起雪如受得苦。给雪娇几个孩子说起往事,忍不住红了眼轮儿:“你奶那个人......折磨我便够了,怎么说我也是媳妇的名分。伺候婆婆是应该的......她竟然打起雪如的主意,雪如才多大那会,便端着比她个头还大的洗脚盆给你奶弄洗脚水,水太热。手上烫个泡。幸亏没留下疤痕,我一想起那时候的事情,我就觉得对不住雪如。”
陈雪如在一边静静的做活计,听了这话,温婉一笑,仿佛往日的艰难都不存在一样。
陈雪娇却是个爱记仇的,虽然记仇,倒也讲道理:“如今咱们分出来了。再也不会过以前的日子了,咱们孝顺是归孝顺的。但不能事事都依着奶,我看奶的毛病就是以前大家惯得。”
若是没有人惯她,看她还敢不敢。譬如十日前,陈老爷子要给雪如打一枝金簪子,陈老太太心里头不舒服,骂了大半夜,陈老爷子不理她也不妥协,她骂着骂着便歇息了,第二日也没掀起啥幺蛾子出来。
“谁说不是呢,我就是太憨了,那时候总想着你爹是秀才,咱们是讲道理的人家,不能和她一样,结果你奶对咱们愈发变本加厉。归到底也是娘不好,一味的妥协忍让,才让你奶愈发欺压到头上来。”李氏眼圈泛着泪花,这一年,她想明白了一件事,孝道不是忍让,也不是顺从,而是有理有据的反抗。
陈雪娇点点头,赞同李氏的说法。如果一开始,李氏和陈秀才就明确了自己的底线,他们又何至于过的那么凄惶。
这一年,他们一家分了出来,陈秀才外出跑货,李氏在镇上开了绣坊,视野不仅仅局限在陈家大院一方小小的地方,而是放宽到了外头。李氏接触的信息多了,便愈发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蠢之又蠢。别的不说,就说绣坊里头的秀娘们,哪个不是在婆家日子过的不好,奋起反抗,宁愿和离也不愿过那等受辱的日子,离了婆家,靠着自己的一双手,也能养活自己。
“娘,咱别说以前那些令人伤心的事,还是说说姐的生辰安排吧。”陈雪娇笑着转移了话题。
“那行。”李氏脸上呈现一片喜悦,大闺女订了一门好亲,如今生辰又到了,怎不令她高兴。
怎么办生辰是早在十几天前便商量好的,李氏想着雪如打小苦到大,往年生日吃个鸡蛋还要受陈老太太排揎,也就是分家后才穿了几身新衣裳,打了几支新插戴,这日子眼看越来越好,她又要出嫁了。虽说到了韩家,那日子过的是镇上说一说二的富足,可到底是婆婆家,行动不如娘家自在,放在心头的首先便是婆婆公公以及小姑子,哪里能轮得上自己,虽然韩家对这点不在意,可你自个不能不在意。
这么一想,李氏越来越觉得欠雪如的太多,便决定好好操办一下今年的生辰。虽然不学那城里人搭戏台子看戏摆了十几张酒席那般隆重,可也该要好好庆祝一番。衣裳是早都裁下来的,一口气给雪如做了五套衣裳,有裙有袄,头一回花了大钱给雪如裁了一套皮子做的比甲。让陈齐安拟了单子,定下请的人,李家和文英一家一定要请的,还有韩家和青碧,至于村子里的人只请了和李氏交好的几家,算了算人,加上三房、上房等陈家自己人,四桌酒席足够。
这几日陈雪如有点心不在焉,仿佛有心事似得。
自打上回听到蔡老太太说起二房想把陈雪妙许给韩行健,陈雪如当着大家面不动声色,自己一扭身回到屋里一软倒在榻上半晌不曾起来。她和韩行健虽然交换了婚书,以后嫁娶俱是板上钉钉的事,可越是这样心里头越是悬着。她一个女孩儿家,打小长这么大,和韩行健青梅竹马,两个人彼此都晓得自己的心意,却从未表露出来。待到了订亲也是父母提出官媒提亲,彼此从未吐露过一句两句心意,她就怕韩行健对她的感情是一场错觉。不是把她当成未婚妻而是当成妹妹来看了。这么一想日子便跟苦水浸透了也似,她一个将将十五岁的姑娘家,除了做活计便是呆在家里,心里头有了想头也不晓得向谁倾诉。
晚上睡起觉来,总疑心韩行健晓得二房要把陈雪妙许给他,又疑心韩行健现在不晓得,日后晓得了不知道会不会得意。总之,这一日一日睡不安稳。下巴愈发尖尖,给韩行健做的一双鞋,走针也歪了。底也纳斜了。
背地里不知弹落多少眼泪。
当着李氏的面还要强大精神,李氏让她家里的帐也管起来,将来嫁到韩家去,韩家比不陈家。人家积攒了这么多年的家业。底子厚实,韩家就韩行健这么一个儿子,若是娶个媳妇不会管账,天长日久可可怎么行。
韩行健自打订了亲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天天把笑挂在嘴边,心里这点喜意恨不能嚷出来给别个听,管他相干的不相干的,都知道他定亲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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