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15)(2/2)
就这么想着,金赏已经停下脚步,在她跟前站住了。绿衣抹了把眼睛,把头抬起来。就见上头石阶上立着金建和徐安,两人皆低目望着她。徐安脸上还有一点笑意,走下来对她说:“快进去吧,别让县官等。”
绿衣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金赏金建像不会同时进宫,如此看来倒好像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可看徐安的面色,又不像。她点了点头,顺着徐安开门的方向低首走进去。
清凉殿的四周设置了许多窗户,临着一条人工开凿的河流,三伏天里那窗户一开,水面风吹,凉爽沁人。很是舒适。不过眼下的时节就不大合适开窗了。四周的窗棂都拿纸糊起来,还悬了帘子,封得严严实实,当中放着一只大熏炉,里面香气袅袅。味道倒不严重,闻起来让人心里觉得舒坦。
她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站在窗边,也只那一道窗开了半扇,窗对面光秃秃的树桠上站着一只说不出名来的鸟儿,大约是听到这边关门的声音。哑着嗓子叫了一声,扑棱着翅膀飞走了。那窗边站着的人回过身来,日光里,他面貌模糊,却遮掩不住一身贵气。绿衣莫名觉得松了口气,走过去喊了一声:“六哥。”
刘弗陵点点头,凝着她的目光里似藏着一朵星光。绿衣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觉得喜滋滋的。昨天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缘由全都不见了,见到他就像疏通了那总叫她堵着心慌的一条道儿似的。她迎着他走过去,越过一层笼罩着他的金光,终于瞧清楚了他的样貌。与昨天比起来,他脸色好看得多了,脸颊骨也有了正常人的红色。绿衣抬手,指尖在他脸上戳了一下,有点怔怔的,像是做梦的样子。她触觉是温热的,又移开眼睛低看他的手臂,他那只受伤的手垂放在身侧,宽大的袖子遮住了他的臂膀。绿衣仰头问他:“药起作用了吗?你看起来好得多了!”
他未回答,只低声问她:“这两日在宫里劳烦你照料我,你原不喜欢待着这里,想去哪里都去不得,见的人又来来去去总是那么几个,是不是觉得闷坏了?”
绿衣听他这样说话,莫来由的心上一紧。本是想点头应是,转念一想,莫非他这是要赶她走了?他原本就不同意她留在长安城,留在汉宫里了,可他病得那样厉害,她怎么能一走了之呢?眼下他才稍稍好了一点,又说这样的话……绿衣转着眼珠儿想了会儿,便说:“我在长安城里也就认识那么几个人,来来去去可不就只见着他们了?闷倒是有点儿闷,不过阿穆达看着我的时候我还要闷呢!他又是个木头,连话都不会说,我在这里,你还能陪我聊会儿天,我觉得挺好的!”大约为了加重可信度,她边说边自己点着头,一双圆亮亮的眼睛望着他,眼皮儿都不肯眨。
她是在提防他呢!和旁人的提防不同,她的提防是为了防他拒绝她的好意。刘弗陵脸上的线条越加温和,他微微弯了腰,叫自己与她拉近距离,嗓音也越加温和:“我没有别的意思,你要是觉得有些闷,我可以陪你出去走一走。”
“出去?离开这里出去吗?”她有点儿惊讶,眼睛也瞪大了。她虽然没有开口说,可是那一双瞪大了的眼睛藏也藏不住跃跃欲动的兴奋,刘弗陵虽早已料到,心里还是有些免不了的落寞。他嘴角噙着笑点头:“是离开这里出去。”
“宫外有喜事,我可以出去一趟。虽然仍旧不能名正言顺,不过也不用躲躲藏藏,不拘叫人知道我走这一趟。”
绿衣听着觉得有点疑惑:“不用担心被大将军知道吗?还有金赏、金建、徐安,他们都不阻拦吗?”是什么样的喜事这样奇怪?他是皇帝,如果是位份适当的大臣官员,他完全可以借着这个机会,以示皇恩的同时,也告知所有人他身体已经康复;如果不是位份相当的大官,他这么微服出巡的出现,不单大将军霍光绝不会同意,就是徐安他们也一定会拦着。绿衣迷惑不解,她是藏不住心事的人,一旦想什么,再掩饰得好,脸上总会露出些蛛丝马迹。在刘弗陵他们这样打小就会看人脸色的人眼里,简直如看水晶透明的人儿一般。他抬手,将她刚才走得急,落在颊边的一缕散发勾到了耳后。他原就不打算瞒着她,因此缓缓吐了口气,轻声说道:“皇曾孙今日大婚,他在世上也没有几个亲人,父母兄长皆不在,唯有母舅家的几位长辈,我照理论起算是他的叔父,不该缺席了他的婚宴。”
“皇曾孙?”乍听到这个名儿,像是隔了万万里的迷雾往回看,忽然瞧见那模糊不清的人影。恍恍然,又惶惶然。虽是瞧不清楚了,可终究是打那儿经过的,摸着石头过河,被锋利的石头尖儿割了多少刀,伤口结疤了,痛还记得。<!--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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