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回 会言堂庆斑衣戏,花开长夜更斗寒(2/2)
天可怜见的,王熙凤虽然有这个心思,不过也不会在这种场合干出这种自揭伤疤的事来,这丢的可不是只薛家的脸,荣国府面上也无光。
老太太怕也是真的有些糊涂了,说不定还气恼,贾琏中途离席的缘故也有呢,别看刚才走的潇洒,这个事儿可是和老太太掰扯了许久才答应的!
所以女人的心,不管年龄大小,那可都跟针尖一样。
于是王熙凤赶紧转移话题笑道:“罢,罢,酒冷了,老祖宗喝一口,润润嗓子再掰谎。这一回就叫做‘掰谎记’,就出在本朝本地本年本月本日本时。
老祖宗一张口难说两家话,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是真是谎且不表,再整那观灯看戏的人。
老祖宗且让这二位亲戚吃一杯酒,看两出戏之后,再从逐朝话言掰起如何?”
他一面斟酒,一面笑说,未曾说完,众人俱已笑倒。两个女先生也笑个不住说:“『奶』『奶』好刚口。『奶』『奶』要一说书,真连我们吃饭的地方也没了。”
薛姨妈也是个精明的,赶紧陪笑道:“你少兴头些。外头有人,比不得往常。”意思就是很明显,贾琏不在这里,还在外面陪着,你可不要信口开河,等一下更不好说了!
王熙凤也是怕祖孙两个因为今天的事儿产生矛盾,所以才赶紧又把贾琏离开的事情,圆了回来!
凤姐笑道:“外头的只有一位我们二爷,我们还是论哥哥妹妹,从小儿一处淘气了这么大。这几年因做了亲,我如今立了多少规矩了。
便不是从小儿的兄妹,便以伯叔论,那二十四孝上的‘斑衣戏彩’,他们不能来戏彩,引老祖宗笑一笑。
我这里好容易引的老祖宗笑了一笑,多吃了一点儿东西,大家喜欢,都该谢我才是,难道反笑话我不成!”
贾母笑道:“可是这两日我竟没有痛痛的笑一场;倒是亏他才一路笑的我心里通快了些,我再吃一钟酒。”
吃着酒,又命宝玉:“也敬你姐姐一杯。”凤姐笑道:“不用他敬,我讨老祖宗的寿罢。”
说着,便将贾母的杯拿起来,将半盏剩酒吃了,将杯递与丫鬟,另将温水浸的杯换了一个上来。
于是各席上的杯都撤去,另将温水浸着待换的杯斟了新酒上来,然后归坐。
女先生回说:“老祖宗不听这书,或者弹一套曲子听听罢。”贾母便说道:“你们两个对一套‘将军令’罢。”二人听说,忙和弦按调拨弄起来。
贾母因问:“天有几更了?”众婆子忙回:“三更了。”
贾母道:“怪道寒浸浸的起来。”
早有众丫鬟拿了添换的衣裳送来。王夫人起身笑说道:“老太太不如挪进暖阁里地炕上,倒也罢了。
这二位亲戚也不是外人,我们陪着就是了。”贾母听说,笑道:“既这样说,不如大家都挪进去,岂不暖和。”
王夫人道:“恐里间坐不下。”贾母笑道:“我有道理。如今也不用这些桌子,只用两三张并起来,大家坐在一处,挤着,又亲香,又暖和。”
众人都道:“这才有趣。”说着,便起了席。众媳『妇』们忙撤去残席,里面直顺并了三张大桌,另又添换了果馔摆好。
贾母便说:“这都不要拘礼,只听我分派,你们就坐才好。
”说着,便让薛李正面上坐,自己西向坐了,叫宝琴、黛玉、熙凤三人皆紧依左右坐下。
向宝玉说:“你挨着你太太。”于是邢夫人王夫人之中夹着宝玉。
宝钗等姊妹在西边,挨次下去,便是娄氏带着贾菌,尤氏李纨夹着贾兰;下面横头便是秦可卿。
贾母便说:“蓉哥儿带着你叔弟们去罢,我也就睡了。”
贾蓉等忙答应,又都进来。贾母道:“快去罢,不用进来。才坐好了,又都要起来。你快歇着去罢,明日还有大事呢。”
贾蓉忙答应了,又笑说:“留下一个斟酒才是。”贾母笑道:“正是忘了,不过这儿还有,若是得用,我们自己就料理了!”
贾蓉答应了一个“是”,便转身带领贾环等出来。二人自是欢喜。便命人将贾琮贾璜各自送回去,他也就自回去了,贾环也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又说里面,因有媳『妇』回说开戏。贾母笑道:“我们娘儿们正说的兴头,又要吵起来。况且那孩子们熬夜怪冷的。也罢,叫他们且歇歇,把咱们的女孩子们叫了来,就在这台上唱两出,也给他们瞧瞧。”
媳『妇』们听说,答应了出来,忙的一面着人往大观园去传人,一面二门口去传小厮们伺候。
小厮们忙至戏房,将班中所有大人一概带出,只留下小孩子们。一时,梨香院的教习带了文官等十二人从游廊角门出来。婆子们抱着几个软包。———因不及抬箱,估料着贾母爱听的三五出戏的彩衣包了来。
婆子们带了文官等进去见过,只垂手站着。贾母笑道:“大正月里,你师父也不放你们出来逛逛。你们如今唱什么?才刚八出‘八义’闹得我头疼,咱们清淡些好。
你瞧瞧薛姨太太这李亲家太太都是有戏的人家,不知听过多少好戏的;这些姑娘都比咱们家的姑娘见过好戏,听过好曲子。
如今这小戏子又是那有名顽戏家的班子,虽是小孩们,却比大班还强。
咱们好歹别落了褒贬,少不得弄个新样儿的。叫芳官唱一出‘寻梦’,只提琴合萧管,笙笛一概不用。”
文官笑道:“这也是的。我们的戏自然不能入姨太太和亲家太太姑娘们的眼,不过听我们一个发脱口齿,再听一个喉咙罢了。”
贾母笑道:“正是这话了。”李婶薛姨妈喜的都道:“好个灵透孩子!他也跟着老太太打趣我们。”
贾母笑道:“我们这原是随便的顽意儿,又不出去做买卖,所以竟不大合时。”
说着,又道:“叫葵官唱一出‘惠明下书’,也不用抹脸。只用这两出,叫他们听个野意罢了。
若省一点力儿,我可不依。”文官等听了出来,忙去扮演上台。先是“寻梦”,次是“下书”,众人都鸦雀无闻。
薛姨妈因笑道:“实在亏他。戏也看过几百班,从没见用箫管的。”
贾母道:“也有。只是像方才西楼‘楚江情’一支,多有小生吹箫合的。
这大套的实在少。这也在主人讲究不讲究罢了。这算什么出奇。”由此可见,老太太对于这些王爷,那个清楚的紧了!
那是行家里手,自小就生长于富贵公侯之豪第,养成的贵族小姐曲艺鉴赏能力!
对比于薛家这样的商人之家,那肯定是天差地别的!不消多说!
贾琏如果在这里,那也怕要和老太太坐而论道一番,毕竟前世之中,因为老爷子就是个曲艺票友。
耳濡目染的,贾琏也是知道一些的,不过时代不同,有些东西失了传承,风貌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自己家这老太太,若说是指治理家庭的本领,那倒也是乏善可陈,可若说起这些玩乐的东西,绝对称得上是女人堆里的翘楚!
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老太太过小姐生活时的奢趣,可不是,他们能够比拟的。
只说她还在做小姐之时,那保龄侯尚书府里就有着一套班子,专供他家娱乐的,而且因缘际会的,还让老太太发现了这其中的妙处。
从那以后,对于这些玩意儿,那可是越发的精进,到如今,做老祖宗的年纪,可谓是阅尽沧桑繁华,更能得其中三味了。
另外一边贾琏,过了三更时分,招呼着一众美人,各自安歇去了!至于是在谁那下的榻,倒也不重要了。
~预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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