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洋洋而为客（1/2）

“赤岚……姐姐？”

本以为此生再无交集的两仙，阴差阳错之下，就在这么一个毫不起眼的凡世里重逢了。

“是你……”

赤岚一听此话音，才觉得眼前这位身着华服的神仙有些眼熟。仔细打量了一番，她终于在脑海的一隅里勾勒出了有关星歌的那段回忆，确认了眼前的神仙，就是那个曾经称她“妖怪姐姐”的“小歌”。

未能一眼认出星歌，其实也不能怪她。

翻天镜中，赤岚并未参与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也不甚知晓其中爱恨情仇的关节。

那日，她和其余五色鸟族的老幼妇孺忧心忡忡地送别了出征血渊的将士后，便在镇子上等待消息。可谁知，没过多久，异变横生，整个血涯上空突然现出了一个千丈之巨的血色漩涡，将整个镇子连带着几丈的地皮拔地而起，所有仙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吸而入。

后来，多亏南极长生大帝赶来庇护，她们才得以深入漩涡中心的黑暗，将整个镇子挪到了外界，老幼妇孺以及大战中幸存的将士们的性命皆得以保全。可唯独拼尽全力替五色鸟族全族护法的微澜消失在了漩涡中，连帝君尊上也无力回天，对此，举族哀悼。

自那以后，五色鸟族为了全族的安身立命之所，以及四处求药替昏迷的老族长医病，上至代族长微祤，下至赤岚等普通族仙，终日奔波于六界各处，卑躬屈膝也好，委屈求全也罢，总算是渐渐安定了下来。

虽说五色鸟族被仙界的小神仙们和鸟族处处看不起，但至少玉皇大帝和一众帝君总归还是没忘了它们的功德。蟠桃会后，玉帝颁旨，承认微氏一族为五色鸟族正统族长血脉，由微祤暂代族长一职。另封微祤为“金鸾元君”，在天庭安了个虚职。

青华大帝和药王洞也暂且免去了微祤身为天庭医官的职责，让她回族安顿好族群。

如此一来，微祤得了玉帝敕封，五色鸟族地位总算是在仙界得到了官家有限的承认，但五色鸟族上上下下对这一纸册封不屑一顾，视若废纸一张。

他们在翻天镜里世世代代与妖邪斗争，玉皇与天庭那个时候又在哪里？现在等他们出来了，仙界倒是打着如意算盘想来笼络仙心了。

五色鸟族做过什么？功德如何？从不需要任何神仙、任何圣明的承认。唯一有资格评判的，只有给予它们甚多帮助的南极长生大帝，以及它们自己。

在此休养生息的月余间，四处奔波的赤岚偶尔归族，也有听说族中传闻：翻天镜的一切异变皆是源于帝君那个叫“小歌”的“侍女”。

但事实上，帝君早就带着那位“侍女”回了九重天，再加上族内亲历此事的鸟儿在代族长的严令下皆三缄其口，因而并不了解内情的赤岚等普通族仙，也就渐渐地将星歌的存在忘得一干二净。

倒是那心术不正的青鸿也从翻天镜中幸存，在被代族长严加审问之后，就押入了族内新建起的大牢，总算是罪有应得。

种种因缘之下，赤岚对星歌相貌的印象甚至还没对那位青莲小相公来的深。

“是你……小歌？”

赤岚如此亲昵的称呼，让星歌为之一怔，略感意外。她本以为，自己造下的孽，会让五色鸟族的每一个神仙都对她冷言以对，可不曾想，赤岚她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对不起……”

该道歉还是要道，星歌心底的歉疚不允许她含糊过去。可她刚一开口，却听赤岚和蔼地劝道：“不了，翻天镜里的艰难岁月既成过往，往事便不必追。”

“小……歌？”

两仙说着说着，倒是把一旁的芒种给忘了。片刻后，芒种回过味来，一脸惊悚地瞧瞧赤岚，又看看星歌，竟无言以对这“小歌”二字。

“你是谁？这是怎么回事？”

赤岚方才劫人时也没多留意，只想着救人要紧，可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她劫的根本就不是个凡人，而是个浑身仙气飘飘的仙子。

三仙心中各有疑惑，一时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我……”“我……”“呃……”

片刻，三仙又极其有默契地同时开口想解释什么，可听闻对方开口，她们又赶紧止住话端，一股尴尬的寂静再度弥漫而开。

“仙子先说……”“赤岚姐姐先说……”“上神先……”

三仙轮流出言，可谁都谦让着让对方先说，绕得星歌都有些迷糊了，于是她强行抬高话音，盖过芒种与赤岚：“打住，都打住！！！我先说，让我先说！”

那一声可谓是极其高亢，芒种与赤岚顿时噤声，齐齐望向面色微微涨红的星歌。

“赤岚姐姐，这位是天庭执掌二十四节气之芒种的芒种仙子，她先前在仙界布泽节气时出了差错，此番下界来就是为了替这易卜界补上缺失的节气。阿种，赤岚姐姐她乃是五色鸟族族仙。”

“五色鸟族？就是那个犯下……”

芒种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星歌见势不妙，赶忙凑过去戳了戳芒种的后背，一股属于玄冥上神的仙气顿时把芒种冻得脊梁骨发寒，后半句愣是给吞了回去。

“呵呵，二位……二位认识认识哈，都是朋友，都是朋友……”

星歌报以尴尬的一笑，只是笑容明显的有些勉强。赤岚也心知肚明其中原委，但她身为亲历者，更不愿多谈那些是是非非，遂视若无睹，上来见礼：“仙上安好。”

芒种冻得牙齿咯咯打颤，微恼地撂了星歌一眼，亦还赤岚一礼：“仙子安好。上神，这位赤仙子与您有旧？怎的用那般……”

她打住话头，但其意不言自明。而赤岚在听到“上神”那二字后，也流露出与这些日子熟悉她的所有神仙听到这两个字时一模一样的神情，错愕。

星歌揉了揉太阳穴，这下不解释真的不行了，遂无奈道：“咳，赤岚姐姐，你有所不知，我乃天庭新晋天乐上神，在帝君麾下当值，并非什么侍女。只是当初在翻天镜中不明情况，不便以真身份示仙，还望姐姐见谅。”

“上……神？”

赤岚震惊，面上的表情精彩万分。

“唉，好啦好啦，这不是重点。赤岚姐姐，你怎会身在这处凡世？还……出手夺人？”

恰巧碰上了赤岚，星歌意外是意外，但心中也不经意间划过一个念想。那蟠桃在天仇之海里已经待了快半月，不能再等了，她必须尽快找到五色鸟族如今的驻地，把蟠桃交到微祤手中。

赤岚好不容易才收起了那般震惊之色，话音也不似先前亲切，显得有些生硬：“小歌……呃，仙子，我……吾族承蒙帝君垂怜，与鸟族中尚武的鸾鸳一族达成了约定，幸得该族收留。但代价有二，其一为必须在六界追杀那些翻天镜中逃窜的妖邪，不死不休，直至赶尽杀绝，同时五色鸟族的兵卒并入鸾鸳一部，在鸟族有难时必须鼎力相助；以及……”

“垂怜？”

“正是。吾族走投无路，不得不求助于鸟族，但鸟族之辈排外……”谈及此处，赤岚虽轻描淡写地一语带过，可星歌却看得分明，她在不知不觉间已义愤地攥紧了拳头：“后某日，在吾族与那些鸟儿谈判要紧之时，南极帝君尊上亲临鸟族，与鸟族的老凤凰彻夜详谈。吾等虽不知帝君他老仙家究竟与那凤凰说了什么，但翌日，一直冷言相对的鸳鸾一族便松了口。”

“是么……”

星歌有些迷惘。

她分明记得，彼时在三清天上，若梦所言的仙界传闻中，五色鸟族的风评可不怎么好。而且曜华的言语之中，也似乎有把翻天镜一事归咎于微祤之意。怎么他尽管言辞上冷淡了些，却还是亲自找上了鸟族那只老凤凰，给五色鸟族指了一条出路？

要论负责，五色鸟族受了南极大帝百万年的恩惠，该报恩的也是五色鸟族。至少从道义上而言，曜华他完全没必要为了五色鸟族而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