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红颜多“薄命”(2/2)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忽然从一旁传来,中夹犬类吐舌头的“嘶哈”声,星华忙收起长剑,足尖轻点纵身一跃,便至一旁某株苍天巨树上,机警下观。
下一瞬,一小队携有恶犬的黄衫兵卒从树下经过,领头那人一见到地上的尸体,眉头皱起,向身后示警道:“又死人了……你们几个都给我警醒些,懒懒散散的成何体统?这次上面派下令来要杀的可是灵国将军鸿渊,棘手的很哩!”
果然……
星华在树上冷眼旁观。她亦很是好奇,自己出关探查之事,分明只有她和那几十个亲卫知晓,究竟是怎么泄露出去,引来这些洛姓贼子设伏的?
难道说,是顾清风?
是他通禀了关内,然关里的内鬼又告诉了那些匪徒和洛姓贼子?
星华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不过,这区区一个时辰,想要仓促调动这么多人马设伏根本就来不及,恐怕这些贼人早就打着埋伏鸿渊的主意,只待她一离关,便是杀劫至。
今晚林间这阵迷雾,反倒还帮了星华,让这些人沉不住气提前动手了,否则,一旦真正深入密林,星华或许还有机会逃出生天,那些凡人亲卫可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星华思索之间,那些黄衫人在看到尸体后便三三两两地分开搜寻。林中雾霭沉沉,四象景色本就不明,更莫提是树上,星华收敛气息,身形轻若无物,几乎与重重绿叶融为了一体。
然而,自诩算无遗策的星华终究还是算漏了一处,她忘记了自己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清香,以及树下还有人牵着恶犬。
狗鼻子可比人鼻灵多了。
星华还搁那自顾自屏气凝神呢,犬吠声已然在树下响起,黄衫人闻声赶来,汇于树下。因树冠叶密,星华还暂时没有暴露,不过,离被发现也已不远了。
星华眼见藏不住,眸中锋芒乍起,霜银匕首再度浮现,浑身之肌紧绷若矫健猎豹,正要从树上扑下,却被一只不知从哪探来的手捂住了口。
“别出声,随我来。”
那人在星华耳畔低语一句,便收回了手,悄然从背上摸出一柄小弓,张弓搭箭,向西北射去,而自己则猛然拉住星华,向着相反的东南向的树冠上急奔而去。
“嗤!”
那箭飞着飞着,忽然尖鸣声大作,在寂静的林中顷刻被放大了千百倍,刺耳无比。所有黄衫人皆被吸引,也顾不上仍在原地狂吠的恶犬,向着西北而去。
于树冠上挪腾狂奔了近一刻,两人才终于歇下来喘了口气。星华一听这声音,哪里还不知他是谁?正要开口质询,却见顾清风拿出随身的燧石与火镰,点燃了一个似乎刚刚编成不久的火把。
火光普照,他们四目对视,辉光摇曳之间,几乎同时见到了对方的容颜。
“噗。”
顾清风浑身一僵,手中下意识地一松。眼看着火把就要向下坠去,星华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不满地对他翻了个白眼。
“怎么……是你?你……鸿渊……他……他……”
顾清风喉中“咕噜”一声,眼前之景于他而言似乎太过匪夷所思,心神巨震之下骤然停宕,目瞪口呆,甚至,一滴口涎从他嘴角滑落都浑然不自觉。
顾清风这般夸张的表情,倒给星华弄得不自信了,她满腹狐疑地上下打量着顾清风,心下茫然,他这是怎么了?
不就是看到鸿渊了嘛……这一张脸上难不成还长了朵花出来?何至于这么大惊小怪?
星华下意识地抚上了自己的双颊,揉了揉,又捏了捏,柔软细腻,与从前没什么两样。
这不是挺正常的嘛。
柔软细腻……等下,柔软细腻?
星华浑身震悚,终于反应过来其问题所在。她催动浑身的星力正要亡羊补牢,却发觉从前那些欢畅流转在她经脉中的星辉好像凝固了一般,任她心神如何催促,我自岿然不动,更莫说是施法掩盖自己的真容了。
“……”
星华不甘心地揉了又揉,捏了又捏,几乎快把自己的双颊揉成了两个红红的小团子,可那满是胡茬的鸿渊面容似乎一去不复返了。
“好了,别捏了!我已经看到了,你再装成什么样又有何用?”
顾清风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瞪着眼前这个美若天仙“女人”,有一种自己被耍了的感觉。他烦躁地在树冠上来回踱步,还好玄夜山脉里的树够大,否则说不定会一脚踩空摔下去。
这一身将军装束的分明就是那个狡猾的女人,那个耍了他不知几回的“鸿尘”。可仅仅半个时辰前,身前的人还是“鸿渊”,是刚刚娶了自己王妃的新郎官,是灵国骁勇善战的将军。这跳跃的跨度实在是太大,惹得顾清风都开始有些怀疑人生了。
难道说……鸿渊一直是鸿尘,而鸿尘……就是鸿渊?
一个匪夷所思的荒诞念头在顾清风脑海中渐渐成形,可他的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告诉他这其中种种不妥之处:鸿渊既然女儿身,何必要大张旗鼓的娶妻封王?鸿渊既是女儿身,与他朝夕相处的平和郡王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鸿渊既是女儿身,他身上为何会有一个铁血将军该有的一切威势,巾帼不让须眉?
顾清风活了这么久,还真没听说过东西南北诸国有哪一个国度有女将军的,唯有直属平和郡王与秦黎的雪兔营中才有女人为官者,但若鸿渊真是女儿身,那么,单从威势谋略而言,那些雪兔营里的小姑娘们恐怕拍马也难及。
顾清风迷惘了,目光停顿在星华的盛世容颜上,他需要一个解释,一个说法。
星华选择沉默。
她已经凭借着自己神仙的身份编出了连篇的谎话,欺骗了顾清风两次。古言道“事不过三”,如今在此地,星华失去了一切法力,失去了能用以掩饰的“仙术”,再让她再编出一个完美无疵的故事,可没那么容易。
纵使妙算如星华,也终于有理屈词穷的那一天了。
“说啊,怎么不说了?”
顾清风坐在树上,环抱双臂,端着架子,瞪着身前这个曾让他魂牵梦萦、让他求之而不得的女人:“小爷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有本事,你就像皇都勾栏里那些变戏法的来一回‘大变活人’,从小爷我的眼前彻底消失,那样小爷或许还会敬你三分。”
“我……”
星华无言以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原本还真打算原地消失的,可一想到这古怪的地方根本无法施展仙法,她就无可奈何以极。
贼老天,这不是明摆着在玩她吗?
半晌,实在想不出对策的星华如同泄了气的皮囊般往树上一坐,索性破罐子破摔了:“没什么好说的,顾清风,你既然都看到了真相,本姑娘也懒得再同你解释什么。”
顾清风从鼻孔中轻哼一声,也没料到星华竟然承认的这么快,双眼危险地眯了起来:“这么说,你承认了?”
“或许吧。”
星华无精打采的回道。
“什么叫‘或许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顾清风恼道,旋即,他仿佛想起了什么,话音忽然小了下去:“那你……你之前在军营里说你妹妹……不,你的病,是真的吗?”
星华闻言,有些苍凉地转过身,垂下头去,不再看他。
“对!是真的!我反正也没几年可活了,这下你终于满意了?”
星华过不了多久就会离开,对于鸿尘来说,此言非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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