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骇神惊一黍光(1/2)
“对不起,本君来晚了。”
曜华此声,听在星歌耳中,略显沉闷。
在黑暗中煎熬了这么久,面对光明,星歌早已无法睁开双眸,也更无力去怨怪曜华,怪他为什么不立即来救自己。如今,她的脑海中只残存着一个念头,就是远远离开这该死的深渊,该死的翻天镜,彻底了结一切的苦难。
“南,极,长,生,大,帝!”
一个苍凉的声音自远方传来,一字一顿,其中的惊诧且憎恨,溢于言表:“真没想到啊,堂堂帝君,为了一个仙界仙女,竟然胆敢亲自下入血渊?你……难道就不怕死在这里?”
“死在这里?”
曜华立于虚空之中,话语诙谐,却又极尽不屑:“小乌鸦,做魔可不要太张狂,太过嚣张可是会死的更快哦。当年你就是本君的手下败将,大不了再打败你一回便是,又能如何?”
“如何?哼,南极长生大帝,你会知道如何的。”
寒鸦的语调重归冷淡,既没有被曜华的话语激怒,先前那不经意间流露而出的憎恨也被他尽数收起,就好像眼前此景寒鸦早有预料,早有准备。
“哦?”
曜华眉峰一挑,腰间的神霄玉清剑冽然出鞘,随心而动,无需手持,就那么生生悬浮在虚空中。
蛟分承影,雁落忘归,这柄在凡间流传甚广,被凡人号为“承影”之剑,此时此刻,在一位仙界帝君、在神霄玉清真王的仙法下,终于绽放出它真正的辉光。
长空微鸣,那是仙剑渴血的嗜欲,暗夜逢光,那是魄动万界的雷霆。此剑一出,昼夜合,天地分,斩破黎明,惊断黄昏。
观剑出,寒鸦的神色忽然一变,但也只仅仅只限于这一变,他的神情,又回归淡漠。
“老匹夫、蠹虫,某仙都已经祭出剑在老夫这里比划了。此时二位还不现身,更待何时?”
“啑啑,乌鸦,这鸿蒙竟然也有你搞不定的家伙?稀奇,真是稀奇。”
作为回应,某个诡异的声音冷嘲热讽地从虚空中飘来,其音古怪,竟似由虫翅摩挲而生:“为了一个南极长生大帝,扰了老身的好梦,真是不知好歹!”
“是吗?蠹虫?你口气真是不小呐。”寒鸦亦对此声之主不对付,冷声道:“你行你倒是上啊,正好,也省了本座亲自动手了。”
“呃……”
蠹虫也就只能逞逞口舌之快,一瞧见曜华手中的神霄玉清剑,它顿时怂了。此剑,同样给它留下了极不美好的回忆。
被寒鸦驳得无话可说,蠹虫圆滚滚的身形只好自虚空中浮现而出,示威似的对寒鸦恶狠狠地掀起一阵狂风。观其躯,却似一只巨大的凡间桑蚕,只不过其两侧伸出了一对挂满了黏液的触角,划过之处,连虚空都变得粘腻不堪。
之前那形似蜈蚣,自称“姥姥”的虫妖,比之于身前这位真正的蠹虫之祖,可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蠹虫现身,挑衅掀风,寒鸦亦现出巨鸟原形挡住,铁树宫殿之下,这两个顶天立地的巨兽当场大眼瞪小眼起来,虫目对上鸦眼,谁也不服谁。
曜华似乎全然不急,饶有兴致地望着两妖对峙,其身躯虽与这一虫一鸟相比实在渺小以及,但周身紫光雷霆跃动,在气势上,却不输半分。
眼见着蠹虫与寒鸦之间越来越紧张,终于,他还是现身了。
“小乌鸦,大虫子,你们两个有甚私事矛盾,之后随你们怎么解决,老夫可以不管,但现在不行!”
曜华身后,一道幽光,猝然凌空。
一仙形灰发老者负手而立,胡须冗杂,面相丑恶。浑身上下的奇特之处,便在于他背在背后的那一双手可谓硕大无比,竟足足有两三个头颅大小,其佝偻的脊背甚至都遮不住这一双怪手。
他,便是灵魔一族四圣位之首,曾经掌管阴司六道轮回阿修罗南境的“罗侯阿修罗王”。于上古之时受无相鸿蒙法则侵染,能以巨手覆障日月之光,颠倒万界,自号曰幽冥圣主,统领诸方灵魔。
“好好好,老身卖你一个面子便是。”
蠹虫显然对幽冥忌惮非常,赶忙打了个哈哈,化成了一个住着拐杖的臃肿老妇,又仰天对着仍然低头瞪着自己的寒鸦道:“咋滴,幽冥老头都发话了,你寒鸦难道还想和老身打上一架不成?”
寒鸦一双冰蓝巨目在蠹虫和幽冥身上扫过,冷哼一声,终是化作仙形。一身蓝羽披风重现,在曜华周身光电的照耀下,闪烁着夺目的晶光。
三妖各自向前一步,呈品字形将曜华围在了当中。
“三位都到齐了?这架势……啧啧,几位有什么战前感言想要说上一说的吗?”
曜华面对虎视眈眈的三妖,轻蔑一笑,依旧是那么的从容不迫。
幽冥、蠹虫、寒鸦各自疑惑对视,他们也不知,身前这位南极长生大帝究竟是哪来的底气与勇气直面三妖?六御之一的帝君,再强,又能强到哪里去呢?还能比肩他们三圣卫合力不成?
要知道,当年他们虽然都落败了,可那都是因为四圣卫内讧,被逐个击破而封印在翻天镜中。此时三妖齐心,哪可能再给南极长生大帝半分机会?
幽冥森然一笑,丑陋的面庞上闪过仇恨与阴寒。
“没什么好说的,灵魔一族,自始至终都与天族,与六界,势不两存。”
星歌躺在曜华的坚实的怀抱中,在紫光的仙泽下抚平了眸中的痛苦,良久,她终于能缓缓地睁开眼,看见这方世界。
天还是那天,没有丝毫的变化,星歌逃离此地的执念依旧在隐隐地作祟,惹得她心慌难耐。多时未见、潜藏许久的那股狂喜之感,在星歌见到曜华的刹那也终于探出了头,在她的四肢百骸中游走,摧残着她本就惨不忍睹的身躯。
此时此刻,星歌已然分不清那股游走的“喜悦”究竟是自己的感觉,还是某种真实存在的力量,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凡人所形容的“浑身上下皆喜悦”,此时此刻,竟然在星歌身上真正实现了。
星歌只觉身上的每一寸皮肤、每一条经脉、每一处腧穴里都好像长了个脑袋,它们皆在放声狂笑,且不断地告诉星歌的本心,你要笑,要笑啊!
可星歌的脸色却比哭还难看。
情感……难道还能物化不成?可如今她自己身上的喜悦就好像是真实存在的。
待在黑暗中许久,即便那些黑气尚未真正侵入星歌的躯体,分情轮回诀在接触了别的鸿蒙的法则之后,还是变了,变得令她难以自制,难以掌控。
星歌一边尽力与浑身的“喜悦”作争,一边望向曜华的侧脸。
说来也怪,不知是否为星歌的错觉,这张从前星华极其讨厌的面容,在电光的照应下,竟给星歌平添了几分心安之感,仿佛只要有他在,一切艰险都只是浮云。
随剑出,曜华桃花目中的诙谐淡去,衬得紫色瞳仁里更为深邃无极。长发随冠消而散,若天宫锦锻铺展开去,垂下的发尖不经意扫过星歌的面庞,细碎的雷霆电得星歌微麻,惹得她浑身一颤。
披头散发,自古以来便是不端之举。可面对大敌当前,这样的曜华,这样的南极长生大帝,不见疯癫,无有放荡。往那方一站,一身气质出尘,我自横刀立马,镇十方魔,伏六界妖,能将慧剑斩魍魉。
神霄玉清真王,雷部之祖,位南极而定,发极明之红光,万界雷霆皆出于他。而那所谓的“极明之红光”,便是曜华的终极法门,尘劫之雷。
雷现,三妖皆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浑身妖风大作,不属于这鸿蒙的力量呈暗灰色骤起,与尘劫之雷的威压相抗衡。
这不止是死与生的对抗,更是混乱与规则的对抗。三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就屈服于鸿蒙法则,被尘劫之雷劈去往生轮回;要么,就以混乱之力,泯灭一切规则的存在。
曜华凭着尘劫之雷,竟以一己之力抵住了三方来势汹汹的魔灰,气浪倏忽迸发。一时,肃杀之风随势狂卷而上,铁树疯狂颤抖起来,地动山摇,那些潜藏在树冠灰雾中,图谋不轨的灵魔族兵卒足下不稳,自树上跌下,纷落散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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