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二候）（2/2）

司马懿考虑到事情严重性所以并没有把实情告诉张春华，而是将迷信揣入怀中：

“没什么，只是钟毓安插在许都的密探传来密报说伏皇后被废黜了，我感到震惊而已。”

虽然司马懿刻意避重就轻隐瞒了关于伏若歆之事，但是张春华还是无意间瞥见了送信者的署名是曹节，这不禁让张春华开始心生疑虑。

之后司马懿立刻安排程武前去许都探查事情的真伪，以及许都的动态。

程武赶往许都后将所探查到的情报传回了邺城，司马懿这才确认伏若歆果真和伏寿一同被囚禁在许都皇宫的暴室之中，除此之外程武还查到曹操下令从她们被拘押至今，除了给予少点的饮水之外，没有任何食物的供给，所幸的是曹节利用自己身为魏公之女的身份，可以时常偷偷的命人带去一些食物，使得他们在囚禁的五天之内并没有受到饥饿的折磨。

然而司马懿十分清楚这种状况是维持不了多久的，曹操之所以不给伏寿和伏若歆食物就是想要活活将她们饿死，一旦他发现长时间后她们仍旧还活着必定会察觉到曹节的动作，到那时很有可能会令曹操采取直接动手的果断方式。

总而言之想让伏若歆活下去的话，继续坐视下去是绝对不行的。

在讨论西征汉中的廷议当中，司马懿想要趁这个机会向曹操提及这件事，深知许都宫廷巨变的陈群和贾诩当然也知道，伏若歆对于司马懿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他们从司马懿的神情之中看出了他即将开口说出了这件事。

“魏公，在下...”

正当司马懿准备开口之时，陈群突然抢先一步夺走了他的话语权对曹操说：

“魏公，眼下西征汉中之事已经迫在眉睫，但是微臣认为江东的孙权必定不会坐视不理，应当让张、李、乐（张辽、李典、乐进）三位将军加强合肥的防御，以防东方突起战事。”

说罢陈群刻意侧脸用警示的眼神提醒司马懿，司马懿知道陈群实在提醒自己不要做蠢事，虽然自从回到邺城开始自己对曹操立下了很多的功劳，但是这并不能完全抹杀先前赤壁之时自己对曹操的背叛。

想到这里他又看向了一旁默不作声的贾诩。

自从魏公国成立以来曹操设置了尚书、侍中和六卿，几乎所有立下功勋的文臣谋士都在其列，但是唯独没有贾诩和司马懿的位置，足以见得曹操对曾经背叛过他的人就算是再加重用，也总归还是暗地里提防的。

廷议结束之后，陷入沉思的司马懿漫无目的的走在回家的路上，陈群跟了上来再度提醒他不要掺和伏皇后的事情：“现在是十分敏感的时期，魏公是铁了心要灭了伏氏一族，这件事他计划筹谋了这么久，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阻止了。”

“可是若歆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坐视她就这样死去。”

看着司马懿眉头紧皱的样子，陈群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说：

“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是你肯替她出头去求魏公，总得有一个可以说服他的理由吧，你和伏若歆非亲非故，如果说出当年她救了你势必会将你背后的钟毓和荀恽也给扯出来，那样的话不仅救不了她，反而连你自己也会被折进去的。”

陈群的话司马懿又何尝不明白呢，只是他认为有恩不报实在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回想起当初在陆口时伏若歆衣不解带的照顾自己数月，自己实在是无法置身事外。

见无法说服司马懿放弃营救伏若歆，再者他从司马懿的眼神之中也已看出了唯一能够让伏若歆有一线生机的办法，可能正与陈群所想的是同一个：

“如果你真的要救她，有没有想过将她救出来之后怎么安置她？”

事实上陈群之所以问他这个问题，就是提醒司马懿如果用这个办法救出伏若歆，自己将要付出沉重的代价和责任，而关键在于承担这份义务和代价会造成他与张春华之间的裂痕。

但是此时的司马懿手中已经没有筹码了，他决定那这个来赌一赌：

“这件事不能由我直接出面，恐怕还得麻烦一个人...”

司马懿口中所说的这个人，是已经明确表明加入曹植一方的荀恽。

之前为了帮助曹丕尽可能获知曹植一方的情报以及择机暗中行动，司马懿和钟毓商量之后决定让已经身为曹氏宗族一员，且因其父荀彧之威望而尚未表面立场的荀恽假装站在曹植一方，与他亲善。此举意图有二：

一者可以探查出对曹丕有利的情报；二者可以大大限制曹植身边最危险的人：杨修...

现在司马懿认为自己直接去和曹操说这件事的话，的确会像陈群所说的那样事倍功半，而能够在曹操面前说得上话的人也就只有曹丕和曹植了，但是如果曹丕去给自己说情的话结果与自己去说是一样的，不同的是会暴露出自己和曹丕之间的关系。

与之相反的话，如果是曹植去的话结果就大不一样了...

一次曹植在与荀恽共同谈论诗词歌赋之时，荀恽假装无意识的提及了许都之事，并唉声叹气的说：“哎...假使伏氏满门都因伏皇后而死的话，恐怕司马仲达要伤心了死了...”

这句话引起了曹植的兴趣，他追问说：

“哦？长倩所言何意？”

荀恽解释说：“伏皇后有个妹妹叫伏若歆，听闻长得秀丽可爱并倾心于司马懿，先前司马懿在许都之时两人便许下了白头之约。司马懿近日已经打算将其接回邺城完婚，现在若是她因此而死的话，难道司马懿还不伤心吗？”

曹植听后哈哈大笑起来说：“我曾听官员之中传言说司马懿生性不喜女色，与发妻张春华感情深厚，没想到他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啊。”

借此机会荀恽小声对曹植说：“这个司马懿可不简单，魏公对他的器重想必公子也是知道的，倘若能够将伏若歆从刽子手的刀下救回来的话，司马懿必定会公子你感激涕零。而当下您与曹丕之间对人才的笼络上相互较劲，何不抓住这次机会呢？”

不得不说荀恽的话对于曹植来说拥有者极大的诱惑力，他被荀恽说动前去找曹操向司马懿求情。这时曹操正在和贾诩商谈战事的细节问题，因此被曹植打断了。

起初曹操一直以为司马懿应该是和曹丕暗通款曲的，如今曹植来替他说话倒是让他吃了一惊，也从一定程度上混淆了他的判断：

“子建，我记得你和司马懿并没有深交，怎么会替他说这件事呢？”

曹植解释说：“公父，儿臣认为像司马先生这样的人才务必要留住，既然他与伏若歆有了婚约不妨就卖他一个人情，使其加深对您的忠心。”

曹操听后面无表情的看着曹植说道：“我不认为司马懿是为了区区一个女子而改变心智的人，不过你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既然是这样的话我就成全你，让你卖司马懿一个人情。”

表面上看曹操的言辞十分平缓，但其实最后一句话口气是稍稍有些重的，只是曹植没有察觉到罢了，但是站在一旁的贾诩却看得十分透彻。

等到曹植兴高采烈的走了之后，曹操叹了口气对贾诩说：

“这个子建啊，自恃才高却少有心机城府，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得到曹操首肯之后曹植兴高采烈的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荀恽，并自以为司马懿从此会站在自己这一边，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成为了司马懿和荀恽所利用的工具。

之后曹操亲自找司马懿前来查证这件事：

“我听子建说你和伏皇后的妹妹交情匪浅，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见司马懿支支吾吾的回答不上来，靠在凭几上的曹操笑道：

“男人三妻四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本来我是想要除恶务尽将伏家连根拔起的，既然你和伏若歆真心相爱，你又为我出谋划策屡建奇功，赦免一人我还是做得到的。”

不管怎么说司马懿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连忙拱手答谢：

“多谢魏公宽厚，仲达感激不尽！”

正当他打算转身告退的时候，看着司马懿离去背影的曹操端起了桌案上冒着热气的茶盅突然开口说：“对了，我忘了告诉你，考虑到你不久将会随我一同出征汉中，估计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回来，就算是对你的提前赏赐吧，我已经奏请天子赐婚于你和伏若歆并昭告天下，天子也已经恩准，现在估计伏若歆和随行的聘礼也在来往邺城的途中了...”

这句话对于司马懿来说无异于是当头棒喝，他本假装以自己和伏若歆之间有婚约来救她一条性命，并没有真的打算迎娶她。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曹操居然擅自替他做主替伏若歆与自己完婚，这样一来事情已成铁板一块，司马懿和伏若歆都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魏公，这件事是不是太过仓促了...”

面对司马懿面露难色的姿态，曹操将手中的茶盅重新放回到了桌案上，眼神之中充满了寒意：“居然连植儿都如此大费周章的来替你求情，仲达你的能耐不小啊，既然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就不要想着要回头了...”

曹操的话语当中充斥着警告和威胁的口吻，这点司马懿非常清楚，也学正像曹操所说的那样，打从司马懿决定不惜一切也要营救伏若歆开始，他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可是此刻他的内心却在左右为难：

如果自己答应迎娶伏若歆，那么他就会伤了张春华的心，这是他最不想要看到的。可是如果自己不娶的话，不仅可能会让之前的努力付诸流水，还会毁了伏若歆一生的名节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