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 比武(2/2)
那白衣人很年轻,双十上下,一头长发披散,额头上勒了一根宽布条做浪人打扮,但是,宽布条正中一枚镶金的蓝宝石却破坏了这种随性。所有的人都将注意力放在比武的人身上,包括鹰王在内,对刘景空身边还有这样一个人,并未放在心上。
此时此刻,云杉的异动引发了鹰王的注意,鹰王只看了一眼,便招招手让云杉走到他身边来。
云杉道:“见到一个认识的人。”
鹰王旋即质疑:“那人可是苍龙会的。”
云杉扁了扁嘴巴,说:“你不爱听,我不说就是了。”
鹰王脸一沉,佯怒:“快说,你从哪里认识的那样的人?”
云杉瞧了瞧两边,嘴巴凑到他耳边。说话的声音很小,除了两个人之外,谁也不知道。而二人距离如此之近,可谓耳鬓厮磨,落在他人眼里,情状自是亲热到不一般。其他人倒还罢了,紧靠着鹰王落座的雪姬心里止不住又妒又恨。香儿也见不得云杉竟然能如此随随便便和鹰王相处,只是她的性格决定了,她的怒意只能放在心中。香儿的心里充满着愤恨,但是,这种愤恨从心,到达眼睛,变成的只是忧愁。目光泫然,盈盈欲泣,吸一吸鼻子,低下头,再以手拭拭面颊,也便掩饰过去。
云杉话说完了。鹰王听得认真,表情也很严肃。
自从苏水河回来,鹰王便给过好脸色。此时此刻,听云杉悄悄说了几句话,鹰王的心蓦然就柔软了。
云杉说:“在苏水河,偷袭攻击我的就是那个人了。他的武功很霸道,刀法又极不寻常,我就在他手中吃亏了呢。”
瞧瞧刘景空身边那个家伙,从鹰王这个角度,看得到他的五官,五官倒也端正,但是,一副长得略长的眉毛,一双眼睛原本应该很好看,但是,偏偏中部耸起来一点,微微呈现出三角状,游目之间,确实一副雄霸之气。
即使此人的身体并不十分壮硕,但是,这副长相还是让鹰王好生打量了一番。
云杉是个不听话的丫头,可是,不管她如何不听话,他都从没真正恶意训斥责罚过她。也就是说,那个长眉吊眼睛的家伙胆子真是大到包天了!
鹰王对云杉说:“我心里有数。”
云杉认真打量他,发觉,他对自己确实没有了不满。她想了想,眼睛在眼眶里转了两圈,然后才说:“我要是说什么也不嫁给苍龙盟主,你会逼我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只能意会不能言传。鹰王微微思忖,笑了笑,对她说:“你要对贺琮有信心。”
对贺琮,云杉当然是有些信心的。而对贺琮最有信心的,莫过于鹰王身边的雪姬。
雪姬第一次认识黑风三十六骑里的人,便是在雪国郊外,冰天雪地之中,贺琮一剑斩杀雪地狼时。那时候的情景,即使过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在她脑海里褪去:巨大的头狼飞跃在空中,被飞跃过来的青年一剑挥为两段!
只是,如果贺琮赢了,这位瑞祥郡主就不必嫁到苍龙去。这输赢,突然之间怎么就这么叫人难以主观取舍呢?
雪姬旁边的香儿,内心自然一样辗转纠结。类似这样的事情,在若干日子之后,都会变成一根绳索,不断绞动着香儿的心。云杉不该是个运气那么好的人,按照香儿的愿望代替云杉设定,云杉不仅应该嫁给刘景空,最好还要因为鹰王的霸权遭受刘景空的厌弃,让刘景空折磨她直到她忍受不了死去,那样才好。
而事实,当然不会以某些个人的意志为转移。
不管是香儿,还是雪姬,她们都明白鹰王这一场派出的人的实力。
贺琮的任务,不仅要夺得胜利,还要剑出沾红,为刚刚死在丰南一、丰南二刀下的两名武士报仇。
五局三胜,也就是说,贺琮不仅会打这一场,连下一场,他都需要包办了。
刘景空搜罗来的高手下场!
不是那个白衣人,而是两个形神皆类似于丰南一、二、三的男子。
鹰王对云杉说:“知道他们叫什么吗?”
云杉联想刚刚三个人,伸出一个四字,再伸出一个五字。
鹰王看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刘景空颇无赖,对鹰王说:“我手下人已经胜了殿下属下两次,这一次,我同时出两个,如果殿下的属下都能赢,那么,我就输得心服口服了。”
刘景空打的如意算盘便是:明明是个激将法,白瀛楚也得接下来,谁让他自诩不可一世的黑翼鹰王呢?黑风三十六骑名满蓬莱,以一敌二,方才显英雄本色!
鹰王果然受不得激,点头道:“如你所愿!”
丰南四、丰南五抽出了和前三个兄弟一模一样的长刀,两把长刀一左一右,倾斜于贺琮身边,阳光普照,刀光交相辉映,所有看客的心,顿时全部被紧张的气氛揪成一团。
杨善奇和陈瑜升的惨剧历历在目,冷延那一战,冷延虽然赢了,可是,丰南三也就输在招式不够精妙上而已。丰南家兄弟,本事都很好,加上性格刚烈手段凶残,贺琮以一敌二,稍有不慎,不是白白前来送死吗?
白瀛楚的傲慢已经高涨到无法自制的地步了?
宁可牺牲一名猛将的性命,也不能稍稍委屈自己那与众不同的高人一等?
这些怀揣着担忧、提心吊胆观摩正要开始的这场决斗的人,在少顷之后,便惊讶于天都勇士的实力,不得不修正他们之前这些并不正确的看法。
首先,丰南家的兄弟,武功不是不好,而是和天都的勇士比起来,真的还不够好。仅仅天生神力就有用吗?修习玄秘太虚功后的贺琮,一只手,也敌得过他们的两只手。刀剑相碰,大家再也看不到持剑之人惊慌跳开的情景。剑两边刃口,方便贺琮变招,造成和丰南四、丰南五的刀快速击碰。而为了改进刀的沉重,可以将刀身变窄变薄的长刀,刀刃部位比剑刃脆弱,贺琮手腕沉稳每次击碰劲力都极大,密集接触之后,丰南四、丰南五非常骇然地发现,自己心爱的武器居然被碰出了距离相等深浅均匀的缺口。
因为是夹击,所以贺琮不可能占据全部的先机。他必须腾挪纵跃。然而他腾挪纵跃的步伐和身法着实太好看了,即使是必须躺倒在地,因为旋即足后跟一蹬、背后好像有绳子拽着,使整个人从地上斜着起来,又从丰南家兄弟二人刀光相交的空隙中穿出去,那凶险无限之间所体现出的化险为夷的神奇,叫人着实惊叹,叫人着实佩服。而最要紧的还在于,贺琮的每一次出乎人意料之外腾挪,都会营造出他反击丰南家两兄弟的绝妙机会。丰南家两兄弟要么来不及转身,要么刀挥出来不及收回,贺琮的一字散花剑练到八分力,赏他们一个伤痕累累又有何难呢?
刀光剑影纵横,倏忽已经过了一百多个回合。
丰南四、丰南五面对神出鬼没的贺琮已然没有半点必胜的信心。他们遍体鳞伤,浑身大汗淋漓,双刀全力飞舞心里只求保命。
可是,绵长的内力支持敌人行动始终不减诡异,而天生神力的他们却因为战斗的持久力气消耗巨大,刀舞动得越来越不那么圆熟。
斩杀他们的机会终于来了,贺琮接连使出十几招散花剑,漫天剑影之间,解析剑如毒龙出海,直取丰南四的前额。他要一剑贯穿人体最坚硬的地方,为主上,彰显天都的威名。丰南五正防范着他进攻自己,刀式使出去,猝然间如何更改?等贺琮杀了丰南四,甩手之间便可以刺穿他的喉管。一个前额被贯穿,一个喉管处血如泉涌,这该是多么刺激壮观的景色?待得贺琮功成,持剑复命之时,十八盟中,还有谁敢再挑衅主上的天威?
变化总是无处不在!
就在贺琮的剑已经递到丰南四额头的皮肤,马上一剑穿额,凌厉的劲风从一丈外狂袭而来。
这风来得快,贺琮直觉起反应时,离着还有一段距离。但是,等贺琮收回长剑,回身阻挡之时,那风,已经扑面而至。
“当——”
一声居然震痛了贺琮的耳朵。
贺琮不仅耳朵被震得“嗡嗡”直响,虎口也因为前所未有的震动,剧痛之下,皮肤绽裂流出血来。
对方未曾收势,“当当当当!”接连四招,毫无变化,直截了当,快捷的速度叫贺琮来不及去想应该如何躲避,沉重无比的力道也让一切精妙的剑招都施展不出来。
贺琮退了一步,又退一步,第三步他不能退了,因为,丰南四和丰南五等在了后面。
四刀,砍得他单膝跪倒在地上,胸口发闷喉头发甜嘴角沁出血丝。
丰南四、丰南五好像绝地逢生的恶狼,他们手擎钢刀,咬牙切齿要将这个让他们险些命丧当场的仇敌劈死于刀下。
至于突袭的对象,贺琮也看清楚了,便是引起郡主注意的那个白衣人。这个人一直隐身于刘景空身边,深藏不露,果真是个危险得很的人物啊!
贺琮余光瞅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当下便不再管站在前方的白衣人。他将头一垂,身体往后一缩,便从丰南家兄弟的刀锋之间躲闪了出去。白衣人的刀,和丰南家兄弟的刀属于一类,只是刀身更厚,以至于整件兵器质量更重。他看贺琮往后退,刀身一摆,白龙出水追击而去。中途,却遭到阻击。
白衣人破坏规矩在先,右将军何必拘泥?
刘景空声明不应出战的司空长烈应景出现在比武场上。
司空长烈号称火将军,不仅仅指他为人直率性如烈火。这位火将军也是天生神力,力量之强悍,远胜丰南家那五个人。加上他跟从鹰王练玄秘太虚功,纵使白衣人本领也胜过丰南家五兄弟,也没法成为他的对手。
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司空长烈还了四剑给白衣人,砍得白衣人单膝跪倒在地上,接着便是一招一模一样的白龙出水。
司空长烈和贺琮一样,都是极端忠于鹰王的近侍,既然鹰王要刘景空的人死,这招白龙出水便非同一般。前招气势如虹,后招已然埋伏在后。白衣人那一众不过力量刚强而已,刚强之外,又如何是天都勇士的对手?
可是,不该死的人总是不该死。司空长烈刺出的长剑被凌空飞来的暗器打中。那暗器碰到长剑后,强大的力量顿时撞歪了剑身,使得剑尖没有刺到白衣人的要害,而歪在旁边。那暗器改变路线激飞,飞出数丈落在地上,滴溜溜旋转不息。
司空长烈看得分明,那是一只指环,紫金材质,停下来后落在地上,司空长烈急忙奔过去捡起在手中,那清晰可见的鹰状图案一如预想:细致精美。
这指环……
司空长烈大惊之下往看台上望去。
鹰王从座位上站起,一步一步正向下面走来。
贺琮那边,战斗已经结束。丰南四、丰南五被斩于他剑下。丰南一、丰南二、丰南三悲痛无比,纷纷跳出来,拔刀想要报仇,已经来到场上的鹰王只不过随手一招而已,他们全部如同木头人一样僵立在当场。
蓬莱人不懂这世上还有点穴一说,天都城主白孤鸿从内陆寻来各种武学典籍自己勤加修炼,点穴之道,也没练到弟子白瀛楚的境界。
鹰王打出了三颗水晶石。水晶透明,体积也不大,打中目标之后掉落在泥土地上,近观未必注意得到,远观更加没法发觉。
但见丰南四、丰南五一个额头被贯穿,一个喉管血如泉涌,场上的白衣人已然心惊胆战,丰南一、丰南二、丰南三突然被施了魔法一样,僵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白衣人也好,刘景空也好,十七盟也好——这些人,如何能不惊惧到面无血色呢?
鹰王负手身后,闲庭信步也似,缓步走到白衣人面前。
白衣人个子很高,目光和他持平。但是,额头上镶一块宝石未必表示其人金贵,尊贵的气息不仅需要从小养成,修养品行心胸气度缺一不可。鹰王站在他对面,一个是如此风雅如此沉静,一个已被各种情绪扰乱到焦躁。
鹰王问:“你叫什么名字?”
白衣人愤恨的神情替代了不安和恐惧。他那双眼睛如果保持平和的状态,不失为美男子该有的漂亮,而情绪不稳,上眼皮中部便吊起来。
这双眼睛,在鹰王看来,居然非常熟悉。
在记忆里,也有过这样一双眼睛,每每生气之时,会让当时还是小孩子的他心怀忐忑。
鹰王今年二十有二,哪怕是熙朝的父皇,也没有让他有过惧怕感。在他的生命中,唯一让他害怕过的,除了将他从熙朝带到蓬莱、又传授他从熙朝大内得来的武功并传他天都王位的白孤鸿,还有谁呢?
如今,白瀛楚盯着这个穿白衣的青年。这个青年,居然有一双和白孤鸿一样的眼睛。如果不是巧合,这个青年,居然是白孤鸿的什么人吗?
他洞悉一切的眼神激起白衣人的傲气,白衣人稍加犹豫,便挺起胸膛大声说道:“我叫玉鹏程!白玉的玉,鹏程万里的鹏程。”说罢,一阵咬牙切齿,然后才喘着粗气接下去:“我随同苍龙盟主来,是向你索要应该属于我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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