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协（1/1）

初夏的天气虽不至酷暑那般炎热，但午后十分也还是闷闷的，尽管书房通风还不错也少不了有几分难受，可今日却不太一样，章煜的一番话说完没有得到回应，抬头去看下首那人，一双泛着寒光的眼睛让章煜背后一凉，四目相对后本想着会有所收敛，却不曾想赵谦并没有那样做，寒气外露且伴着杀意的眼睛就这么直直的盯着章煜，双手紧紧握拳，好像随时会拿着刀冲过来的样子，章煜活到这把岁数见过也是经过大世面的人，可此时面对竟有些胆怯，回想刚刚自己的话，的确是戳中了他的雷点，父皇和大哥是他不可触碰的逆鳞，在山中对穆言冥也是一样，想清楚之后章煜不禁有些后悔，说什么不好偏偏说这个。

降至冰点的气氛，对视了好一会儿赵谦才慢慢收回目光，敛起了身上的寒气与杀意，“先生的意思，我都明白，身为皇室后裔有些责任不可推卸，毕竟肩负着一国之民的生死，稍有懈怠怕是就要哀鸿遍野了，但这一切又何曾只是一人之责，大哥在位时先生作为丞相，你可是亲眼见证了他的悲哀和无奈，权臣相斗互相掣肘，对权利和金钱的追逐让他们不顾百姓死活，对君王多般威胁算计，大哥推出了多少政令想要整顿吏治，结果如何，依旧是束手束脚一步动弹不得，御下之术是君王的必修课，可当臣子的实力可以与君王相抗之时，这御下之术还有何用处，三朝沉浮变幻，难道还没有让先生清醒过来吗，这一国之事几时只因君王啊 。”

如梦初醒，赵谦的一番话让章煜惊讶，好像无边的黑暗中突然出现的一丝光亮，但很快却又消失不见了，挣扎多次失望多次的结果，就是章煜已失去了改变的心，没了继续下去的动力，安于现状不让事态恶化也不失为一种选择，章煜选择了妥协。沉默良久后，章煜的脸色越发的难看，像是心头压着巨石让他喘不过气，有些话他始终藏在心里，对谁都没有讲过，本来打算就这样了，说了也没人理解，而赵谦的话却给了一个契机，可以将这些话说出来的借口，“你当真觉得我不明白吗，你大哥当年整顿吏治的政令有多少是我的建议与想法，你不知道，政令推行困难我在背后想了多少办法，你也不知道，亦或许你通过一些特殊途径知道一些，但也不会明白各中艰辛，凭你大哥的戒心与警觉也不可能告诉你，可无论怎样细心筹划，失败来的都是那么干脆，就像夏日里的洪水，瞬间将一切毁灭殆尽。”

话说出来总是轻巧的，穆言迟在位期间的一切往事毫无预兆的冲进了章煜脑海中，无数个夜晚的谋划，一步步的算计，只想将朝堂之下的黑暗触手清除干净，可计划的越深越发现这张网有多大，朝堂近三分之二的朝臣都有七皇子有牵扯，这些人脉大都是他那个大将军的舅舅留给他的，官员任命，钱粮调动，只要他想便都能触及，本以为清除了某个关键人物安插进自己人会让局势改变，却不想很快自己人就不是自己人了，盘根错节的人脉网络里，不知哪一处会出现问题，一旦出了问题就是前功尽弃，无数次的尝试换来无数次的失望，即将精疲力尽的时候，穆言迟驾崩的消息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连最后的盟友都失去了，还有什么继续坚持下去的意义，秉持着国不可一日无君的信念，章煜最终选择了妥协，只要不至于危害整个穆树，那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许自己也随先帝们而去，就不必再如此痛苦了吧。

回忆结束，章煜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整个身子也往后倒去，只想这样睡去不再理会任何事情，一个人却接住了他，“先生说得对，您的付出与努力其实我都清楚，否则当初我又怎敢来到相府，与您合作。”待章煜的情况好些，赵谦才开口说道，“呵，看来你大哥的疑心也并非全无道理，对我的事情如此了解，你在这都城里安排了多少自己人。”这话里尽是嘲讽，没有一丝留情，对于此事赵谦也显得有些无奈，安插在都城中的眼线的确不少，却不是为了盯着大哥觊觎皇位，只想能安全的活着，济城启幽王府的刺杀可是实打实的，面对如此危险的环境如果不做些准备，那就等同于找死，而这些事章煜并不知情，作为穆言迟的左膀右臂，他们都活在穆言迟的算计中，不然章煜又岂会误会赵谦如此之深，即便合作如此多时日仍是有所保留，这或许就是帝王术吧，你眼中彼此是伙伴，实际上却只是他人眼中的棋子，让你往哪便往哪，没有任何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