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雪之下（1/1）

深山营地，众兵士都已睡下，唯有赵谦帐中还亮着烛火，连日熬夜的楚萧森早已疲惫不堪，强撑着精神陪赵谦看地图，此时已然趴在案上睡了过去，赵谦无奈的叹了口气，在心中说道：“让你早点睡偏偏不肯，和你师父一样，死鸭子嘴硬。”不日便要出发进京，赵谦便放了众人的假，这些日子没日没夜的训练大家都累了，未来的一战不知有多少人要丧命，在这仅剩的时日里让他们好好活，也算没有留下遗憾，消息发出已有几日，相信他们也都在做着准备，眼下最重要的事便是寻找一条最适宜的进攻之路，大军想要不声不响的抵达都城也并不容易，穆言冥的私兵要怎样牵制，种种问题都要一一解决，赵谦抬眼瞧了瞧外面的天色，这一夜怕是不用睡了。

鸡鸣三遍天空却依然阴沉，街面上也是冷冷清清，昨日午时开始的雪足足下了一整夜，直到此时也并未完全停下，路面上的积雪已有半人多深，没有一家商铺营业，街上也见不到人影，这么大的雪已是数年未见，不知是吉是凶。济城府衙，陈默齐与唐浅的棋局已到生死关头，生而好动的陈默扬也被完全吸引，纹丝不动的盯着棋盘等着这场厮杀结束，没人注意雪下得有多大，也忘了府衙门前有个人在跪着，胜负已定的时候天色已然亮了，三个人想起去查看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厚厚的积雪已经淹没了一切，府衙门前只剩一片雪白，半个人影都没有，“光顾着下棋了，人不会跑了吧。”陈默扬皱着眉头说道，语气很是不善，“会不会被埋在下面了。”唐浅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陈默齐轻声说道，他不相信尤子轩会跑，因为陈默齐开出的条件实在太过诱人，可若是没跑此时怕是也活不了了，被雪埋了大半夜谁能活得下去，“挖挖看吧，看看你们谁是对的。”犹豫了片刻，陈默齐一边说着一边动起了手，陈默扬和唐浅也加入了进来，目之所及的白，异常刺骨的冷，在这个没有人注意的清晨，三个人都悬着心，不知等待他们的到底是什么。

蓬松的积雪被挖出了一个大洞，三个人却依旧没有任何发现，双手已然麻木，脸和耳朵也被冻得发紫，身上头上到处都是雪花，“休息会吧。”说着陈默齐便停下了手，也不顾旁边两人那异样的目光，双膝跪地望着阴沉的天空愣神，雪还下着，落在冰冷的脸上却没了感觉，累了，累到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只想闭眼睡去，什么都不去管。这种感觉对陈默齐来说是极为陌生的，从来不曾颓废的他第一次觉得无力，不管面对的结果如何，都不会让他觉得高兴，此时的他身体竟在微微发抖，不知是这雪太过冰冷，还是因为其他什么，直到耳边响起扬儿的声音，一颗心才终得放下，却没了往日的温度。

大哥的状态让陈默扬忧心，可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比起大哥和唐浅，身为习武之人的自己体力更好些，他明白大哥的忧虑，可却不太相信尤子轩会那样做，是非善恶在他眼中始终简单，坏人也只能是坏人，不会因为大哥的大度而改变，然而这一次，陈默扬却想错了，在他的双手触摸到积雪下得某样东西时，他便知道自己错了。

“他在这。”陈默扬将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扰了谁一样，一双手停在半空中是那样的不知所措，陈默齐和唐浅也有些愣神，直直的看着陈默扬面前的雪堆，谁都没有动，过了好一会儿，陈默齐才慢慢的起身走到弟弟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我来吧。”说完便小心翼翼的扒开了多余的积雪，很快便看到了那张极为熟悉的脸庞，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双唇发紫，早已没了呼吸。

虽然早有猜测，可当真相摆在眼前却依然心惊，唐浅站在后面冷着一张脸，见证死亡对他来说已不是第一次，却也是他最不想面对的事情，没有什么能比见证生命消逝更加残忍。与唐浅的冷静相比，陈家兄弟俩的反应却有些怪异，陈默扬半跪着在大哥身后，神情有些恍惚，两只手仍旧悬在半空还有些发抖，这么近距离的面对死亡让他有些害怕，慌张失措间望向大哥的背影，一动不动，看不出半分情绪，像是寂静的幽灵，无声无息，扬儿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人阻止，不知何时唐浅已经站在了他的身侧，示意他不要出声。

寒风肆虐，雪花飘飞，三个人就这样在积雪中待了好久，直到雪停，陈默齐终于有了反应，缓缓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雪，轻轻开口，“找处地方把人葬了。”说完便转身走进了府衙，留给唐浅和陈默扬的只有一个孤寂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