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逆天改命,见也未见(1/2)
</br>赵无昊头都不抬,依旧专注的看着书,嘴里不屑嘟囔着。
“莫名其妙!”
宁缺顿时明悟,知道对方不想暴露,转身向着楼梯处走去,刚要下楼,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不耐烦的声音。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走得快,不代表走得远,走得稳才是王道,望你日后好自为之!”
宁缺脚步一顿,没有回头,极为感激的回答道。
“学生谨记教诲,不敢或忘!”
说罢,宁缺迈开脚步,向着楼下走去,向着新的世界走去,他知道,自今日起,他变得不同了,真正的推开了修行道路上的拦路石,成为了一名修行者。
宁缺多年前在开平市集拿到了那本太上感应篇,从那之后,无时无刻无地不在冥想,睡觉之前在冥想,起床之后看着朝阳发呆冥想,赌赢了三碗米酒高兴之余不忘冥想,浑身浴血跳进梳碧湖后在冥想,虽然很可悲地发现,自己从来没有感知到,天地间流淌的那些元气,但进入冥想状态的纯熟度,却绝对是世间最顶尖的。
万念俱空,固守本心,由意驰行。
宁缺来此世间漫漫十六年,体内气海雪山诸窍不通,被无数次摧毁了希望,今日终于第一次听到,或者说感觉到了那道悠长平静的呼吸声,那是天地的呼吸。
这声悠长平静的呼吸声虽然轻微,但绝对是他所听过最美妙的声音,比梳碧湖马贼跌落坐骑的声音更美妙,比张贻琦瞪着眼睛挣扎弹动的声音更美妙,甚至比钱袋子里银绽撞击的声音更美妙。
悠长平静呼吸之间,有青叶舒展,有艳花盛开,有百禽鸣叫,有巍巍乎高山,有洋洋乎流水,有州头橘子落,有百舸争渡急,有地之厚广,有天之静远。
宁缺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词语,来形容天地呼吸的美妙,思来想去,只有当年听到的那声微弱呼吸声可以比拟,那年在道旁死尸堆里捡到被冻的浑身青紫的小桑桑,他解了衣裳把小女婴抱在怀中抱了整整一天一夜,终于听到的那声微弱呼吸。
这一刻,他终于隐约明悟了那些声音的意思,那些来自街畔拴马石柱,酒肆幌子的喘息。那些来自深院古槐,座下青叶的喘息,那些来自石狮木楼,街道皇宫城墙喘息,都是天地赐予它们的生息。
耳中听到的是,平静悠长,来自远古,必将走向未来的呼吸,手指触到的是,并非实物,却能确定其实在的存在,房间门窗紧闭,却有轻柔如风的波动缓缓缭绕在他的身周,不,这种波动比风要凝重,更像是静潭碧水一般温柔,却又比水更加轻灵。
宁缺终于确定感知到了什么,他再也无法压抑内心深处喷涌而出的情绪,醒了过来,看着房间墙上自己写的书卷,看着简陋的梁柱花纹,目光中充满了激动兴奋,还有一条极为复杂的情绪,他觉得虽然眼前门窗紧闭,但自己似乎能够看到门窗之后的那堵灰墙和那排青树,他知道,眼前的世界看上去和从前的世界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但今日之后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必将不同。
宁缺伸出依旧微微颤抖的手指,对准桌上那豆粒般的烛火,他缓缓吸气,催动自己的意念进入气海雪山之中,然后过了很长很长时间,才缓缓释放出来。桌上的烛火摇晃不安,不知道是风,是他的手指所为,还是他的心乱了。
“这就是天地元气吗?”
宁缺看着自己的指尖,没有看到任何东西,但能感觉到,那里有一层极薄的存在,喃喃自言自语道,然后他沉声补充了一句。
“这就是天地元气!”
宁缺年轻稚嫩的面容上满是坚毅和肯定,没有任何动摇和自我怀疑。
天启十四年春天,整座长安城,甚至整个天下都被惊动了,因为书院要在此开启二层楼,书院后山,二层楼,乃是天下第一不可知之地,无数人都为之向往的地方,想要一探究竟。
春日尚未抬头,长安城还是一片漆黑,晨风犹凉,应该一片安静的书院草甸四周,却已经是热闹异常。
穿着全身盔甲的羽林军骑兵警惕地在四周逡巡,临时搭建的阳蓬下,来自礼部的各司吏员正在紧张地安排座位,远处的青树之下,有些穿着大唐官服的男子面无表情驻足,不知道这些人属于哪个部衙,身上自然而然流露出危险的味道。
看着周遭热闹却又肃然的画面,让人想起了书院的入院试,今日的安全警戒等级,比入院试那天差不了太多。
二层楼的开启对于整座长安城来说都是一件大事,因为今年来自神殿裁决司的隆庆皇子,要入书院二层楼,牵涉到大唐帝国与西陵神殿及燕国间的复杂关系,更是变成了一件天下瞩目的大事件。
很多人都认为隆庆皇子是位不世出的天才,他虽然是燕国皇子,但自兄长被送往长安城为质后,便被燕国皇室送往天下诸国游历学习,分别在月轮国大河国以及南晋住了数月,然后进入了西陵神国昊天道门天谕院学习,入院第一年便成为了头名。”
若说天下最久富盛名、地位最高最受尊崇的书院,毫无疑问当然就是这间长安城南的书院。然而除此之外,各国也有自己的知名书院,西陵神国的天谕院由神殿神官们亲自教导,最负盛名,能在这种地方拔得头筹自然不凡,然而仅此并不能说明太多问题。
隆庆皇子进天谕院第三年,便随同窗老师往各地传教,那年秋天在瓦山烂柯寺,天谕院教习与佛宗大德辩难不敌而退,隆庆皇子微笑起身而前,与佛宗七子连辩三天三夜,连胜七场,甚至让烂柯寺大弟子吐血倒地,最后惹得烂柯寺隐居长老鸣钟开言,他才微笑闭嘴,拈花归席。
烂柯寺长老赞他学识渊博,辩才无双,若能入佛门,不过十年便能明轮转妙义,能被接引至不可之地。
隆庆皇子入天谕院第四年,昊天掌教纡尊降贵收其为亲传弟子,甚至让他开始学习处理神殿裁决司事务,现如今听说隆庆皇子只差一步便要踏入知命境界,备受昊天道门器重,已经是裁决司的第二号人物,专司镇守外道邪魔,权柄极重。
隆庆皇子此番前来长安城,除了进二层楼继续进修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接替他的兄长燕太子为质。
燕皇如今年岁渐老身体渐衰,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离开人世,大唐皇帝陛下首重孝道,同意燕太子回国侍亲,但要求燕国必须拿一个足够份量的皇族来代替,想来想去,除了隆庆皇子还有何人够资格?”
西陵神殿培养隆庆皇子多年,而且此人才能确实极为出众,燕国人看重其才能,更看重其与西陵神殿之间的亲厚关系,把他看成燕国复兴的希望,在他们眼中,这位隆庆皇子只怕要比在长安城当了多年人质的太子要重要的多。所以许多人都不明白,为什么燕人这次居然就答应了大唐的要求。
书院二层楼的开启对手宁缺也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对书院许多的学生而言都是极为重要的事情,没有人不想踏入书院二层楼,成为夫子的学生,那代表着无限光明的前途。
距离二层楼开启,还有整整半天的时间,宁缺刻意提前过来,他没有像其他人一般,痴痴傻傻坐在书院草地里晒太阳,走进了熟悉的书院,顺着后方的斜巷穿过竹林,围着那片湿地逛了两圈,然后走到旧书楼与刚刚睡醒的教习打了个招呼,掀起前襟,向楼上走去。
不知道是因为时间尚早,还是别的什么缘故,二楼并无赵无昊的身影。宁缺微微一怔,走到西窗畔的案几旁,注水化墨润毫,几番深呼吸后很随意写了一幅字,确认心境已经平静了下来,便搁笔离去。
走过湿地后方那一大片密林,眼前顿时一片开阔,青青草甸在初生的晨光下像毡子般柔滑,让看见的人,恨不得立刻脱了衣服,在上面打十几个滚。
这里是书院很偏僻的地方,十分幽静清冷,很少有学生会来到这里。
宁缺走入郁郁葱葱的树林之中,手掌轻抚粗糙灰暗的树干,抬头望向树梢顶端那些疏落的枝丫,眉头微微蹙起,沉默无语。
“你今天做了些什么。”
林子里突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嫌弃,似乎是责怪宁缺的到来打扰了声音主人的清静。
“学生见过先生。”
宁缺看着林间渐行渐近的身影,极恭谨的一礼,直起身子后,认真思考片刻,这才回答道。
“我今天吃了一碗鸡汤面,配的是泡萝卜丝,坐马车来到书院,在石门外站了一会儿,然后去丙舍放下东西,绕着湖走了两圈半,去旧书楼见了教习先生,然后想上楼向您请教,因为您不在所以我写了一篇字,便来到了这里。”
赵无昊走到宁缺的身前,俊朗英武的脸上,一片宁静恬然,这是宁缺见过最英俊的脸庞,好像是昊天精心雕琢过的一般,天下无双,让他微微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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