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3（1/2）

“那如何去？”魏无羡扑通一声跌坐在席子上，心道周璨这怕不是故弄玄虚，作弄蓝忘机？小姑娘心性吗？可这女人的言行举止又有着完全与年龄不相符的老道狠辣，怎么看都不似小姑娘的样子。

“周主薄说，将钟灵修复好，她就立即告诉我们灵山和灵脉的方位，以及打开灵脉的方法。”蓝忘机垂下长睫，凝视着案桌上的茶盏，似乎打定主意不论魏无羡如何反对，都要将这条路走到底。

“蓝湛……你怎么就这么相信她啊？”魏无羡刻意拖长了尾音，眼见蓝忘机面上莹白如玉，细不可见的绒毛映着金色的余晖，端庄肃穆得如同神祗，一时心颤不已，伸出三指去揪他的脸。神祗应是冰冷坚硬的，触手却如此温暖柔软，魏无羡手指顿了顿，猝然放下。

蓝曦臣暗暗叹息，也垂下眼帘，跟随着蓝忘机的沉默，既不反对，也不赞成，与蓝忘机两个对面而坐，衣饰容貌皆是一致，又同样神情，此时仿若一人临镜，内外双生。

自从有了魏无羡，静室里难得寂静如许，三个人围着案桌，各有心思，时间就停止在泛着金黄色的透明空气里，好像再不流淌。

最后还是魏无羡打破了沉默，伸出爪子去捉蓝忘机的手时，动作幅度大了些，袖子将案上的茶水碰翻了，透亮的茶水顺着檀色漆面的深浅木纹往地板上滴落，三双眼睛都盯着桌面，魏无羡不得不出声道歉，又手忙脚乱地找布巾来擦，一系列人间烟火的动作，才将这该死的无声驱赶出去。

蓝曦臣平和了心绪，开口道：“魏公子，你定也知道了《上古真元》这本书中的记载，忘机对此深信不疑，我也颇有向往。书中描述确实又与周主薄所述相符。以忘机的性子，必定要一探到底。是以，不必纠结于去不去，也不必纠结于如何去。周主薄明日离开云深不知处，今晚我连夜将钟灵修复好，在她走之前换得灵丹的所在。你与忘机，就准备一下吧。”

蓝忘机抬起头来，直起上身，端端正正地对蓝曦臣行了一礼，道：“多谢兄长。”

蓝曦臣微微一笑，跟蓝忘机看起来差不多的面容，棱角就平白圆润许多，此刻面上神情说不上轻松，更不是放心，混合了并不常见的多种情绪，起身时的动静比平日的雅致多了两分粗犷，将蓝忘机伸出行礼未及收回的手握住，在掌心稳了一阵才放开，带着一丝颤音道：“此去千万不要逞强。”

“我知。”蓝忘机点头承诺，身旁魏无羡正色也行了一礼，目送蓝曦臣走出静室，直至出了院门，木扉“吱呀”一声掩上的同时，魏无羡飞身扑向蓝忘机，将他压在地板的蔺草席上，绯热的双唇对上蓝忘机微凉的唇瓣，眼前再无十方红尘，只余一双极浅淡的眸子，晶莹剔透得揽尽冰川，却温柔纯净得如同初雪。

“蓝湛……蓝湛……”魏无羡含糊不清地喊着，小心地啜吸着灵巧又温热的舌尖，明明蓝忘机从来不喝酒，却像把世间最好的佳酿都注进了眼里，自己一望进去就要醉，不知从何而来的燥热让浑身都发痒，恨不得让那人用十指都长着薄茧的双手，从上到下细细摩挲一遍。

一遍又一遍，直到颤抖不已，直到十指纠缠，直到如初生为人般相呈，如同无尽力量的源泉，亘古以来的沧海桑田在这种力量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不分彼此又充盈融合的时刻，仿佛天地皆不无垠，寰宇间就只有自己与蓝忘机两人，如同天神，无所不能。

“门还开着呢。”

“随它。”

“隔墙有耳呢！”

“无妨。”

“蓝湛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不害羞啊？”

“你教的。”

“……”

魏无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是那么一板一眼，言行如恪尺一般的冷面君子，除了前几次的青涩羞惭，让自己笑话了一阵之后，简直就是判若两人。床笫之间新翻的无数花样，竟然大多数是蓝忘机起的头，而自己枉称阅尽风月，游遍芳丛，在蓝忘机的面前，却常常被他将情话调和了双倍的蜜糖喂回来，回回都要撑死自己，又甘之如饴，欲罢不能。

等到日暮隐山岚，风晚息归鸿，两人才慢慢开始用晚膳，饭后魏无羡特意将静室地板下藏的最后两坛天子笑拿出来，细细地品砸。

蓝忘机在榻前收拾行囊，两人隔着屋子中间的流云屏风，魏无羡只看得到蓝忘机映在屏风上的剪影，屏风让烛火照映出遍体金黄，蓝忘机身影墨黑，动作缓而优雅，侧颜越发精致沉敛，活像皮影戏一般。

魏无羡饶有兴趣地边喝酒边欣赏，觉得这一幕真是不错，喝了一阵，想到一事，笑道：“明日一走，不知道几时才又能喝到天子笑啊！”

只见那个侧影低头，长发垂顺，修长的手指分拣着物件，头也不抬地答：“带走。”

魏无羡一愣，又噗嗤一笑，问道：“带走？带多少？”

“明日去彩衣镇，尽量买。”那剪影的头轻轻转动到魏无羡的方向，明明看不到表情，却仿佛含着笑，又仿佛在黑暗里温柔地瞟了魏无羡一眼。

“哈哈！反正小爷也将是有钱人了，先借含光君的钱赊着。”心情毫无预兆地又舒畅起来，魏无羡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将酒坛放在唇边，又抿了几口，目不转睛地盯着蓝忘机的影子，嘴角翘起，心道蓝湛怎么连个剪影都那么好看啊。

提起坛子仰头再喝，发现一坛子酒已经见底，魏无羡突然想到了一茬， “蓝湛，我们要不要去向叔父辞行啊？”放下酒坛抱在胸前，魏无羡难得有些踌躇。

屏风上金色的半透明流云变幻着形状，飘过蓝忘机停下手中动作的剪影，剪影直起了身子，低头望向床榻，长睫扑闪，似乎若有所思。

“依我看，这等没有十足把握的事，叔父一定不赞同。”魏无羡轻叹一声，撑着腮帮子，又叹了一口气。

蓝忘机的影子又顿了一下，又俯下身子，看样子是在依次将行李物品放入乾坤袋，屏风后面传来低沉的声音：“无妨，兄长自会向叔父言明。”

魏无羡放下酒坛，在案桌上“当”的一声轻响，砸砸嘴，叹道：“蓝湛，你对这灵丹有执念我理解。可是泽芜君，他为什么也这么支持这事呢？就连我，都是疑惑多于好奇。”

烛火微晃，蓝忘机高挑的身影俯在榻前忙碌，广袖曳地，即使弓着身子，身形还是如老梅虬枝，仙气凌然。“兄长信任周主薄。”蓝忘机淡淡回答，一言却将魏无羡炸裂。

“……这个？信任从何而来？难道泽芜君真的对她有意？”好在嘴里无酒，免了一口喷出来，污了屏风上的仙姿。魏无羡是第二次觉得诧异，周璨是天生丽质不错，但立场与仙门对立，又在众人面前让蓝曦臣难堪过，蓝曦臣没理由还对她倾慕。

像是无声地长吁了口气，蓝忘机身影凝结在屏风后面，只听他道：“无关儿女私情，就是直觉。”

魏无羡心有戚戚，垂眸淡然一笑，转头拿起另一坛酒，撕开了封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