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浮萍(1/2)
上
喻文州讲不好自己对b市到底是个什么感觉,说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临近大学毕业的时候,他每天都面临着论文和工作的双重压力,扑面而来的迷茫感几乎快要让自己彻底分裂。精心填写的简历在各大城市漫天飞舞,不知道哪一份逐渐飞进了b市的怀抱,而他就这样拎着箱子拼命追随,来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城市。
他入住了临时租下的地方,房子不大,三四十平米,看起来还算干净,只不过里面放着一块巨大的玻璃。喻文州在搬运玻璃的时候不小心划伤了手,血汩汩地向外流。他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又马不停蹄地出去采购生活必需品,放置东西、打扫卫生一直忙到接近零点。
第二天六点,喻文州浑浑噩噩地爬去公司报了到,踏入社会的第一天便被塞了满满的活,忙得几乎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所幸同事和领导还算好相处,所以他也不至于到情绪失落的地步。
宿舍里没有网,他不知道如何设置路由器,只得靠着一点可怜的流量苟活。平常上班倒不觉得有什么,周末实在无聊极了,喻文州也会坐地铁倒两趟车奔去国家图书馆看书,在那里一坐便是一整天。
一个月以后,黄少天入了公司,坐进了隔壁的办公室。那是个活力四射的年轻人,每天都有用不完的精力放在唠叨上面。喻文州瞅准了机会,询问对方要不要一起合租,没想到黄少天一边欢呼雀跃着“太好咯终于可以省房租咯”,一边马不停蹄地把行李搬了进来。
喻文州的生活条件因此有了很大的改善,黄少天比他更懂电子产品,火速弄来了路由器、设置好了网络,开始手把手地教他玩游戏。喻文州手速慢,操作人物总是不够精准。黄少天虽然嘴上骂骂咧咧,但还是尽心尽力地教他,时间长了,两人慢慢地也能在游戏里打打本、虐虐菜。
周末的行程也逐渐丰富了起来,由一个人的读书活动扩展成了两个人的逛街活动。工作之后需要改头换面,添置新衣服必不可少,b市物价贵,为了买件性价比高的衣服得跑好几个地方。两人骑着自行车逛了一整天,终于咬牙买了件合适的衬衫。
喻文州和黄少天坐的位置都靠近领导办公室,和领导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说话声音稍微大一点,彼此之间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他俩每天都能看见领导的门前络绎不绝,打小报告的、汇报工作的、攀关系的什么都有。这个时候黄少天往往会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打字吐槽,而喻文州抬起头观察一眼附近没人,这才低下头慢悠悠地回对方的消息。
b市的冬天往往来得很早,十月底十一月初可能就有人穿上了厚厚的羽绒服。喻文州和黄少天每天骑着自行车上班,在b市的妖风中被吹得风中缭乱,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了,他俩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自己裹得愈发严实。
社会往往不会特意给人留下成长的时机,喻文州觉得自己像是还没有学会走,便被人逼着快速跑,但跑着跑着,最后倒也慢慢稳当了下来。踏入社会的第一年年底,喻文州和黄少天的工作量突然暴增,他俩坐在不同的办公室里,以相同的姿势埋头苦干。
公司的其他人早已走得差不多了,唯独走廊的尽头还在向外透露着一丝亮光。两人时不时地都会出来打水喝,看到对方办公室里的灯都还亮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莫名地感到踏实。
喻文州和黄少天加完班已经快十一点了,尽管如此,他俩还是决定一起出去吃个夜宵。两人刚交完房租、水电费和煤气费,身上的钱所剩无几,贵的东西吃不了,只得选择街边便宜的烧烤店。
店里依稀还有些客人,看装束打扮应该都是刚加完班的社畜。b市凌晨的时候温度已经降到零下十几度,还好里面有暖气,能够稍微暖和一下他们的身体。老板很快便把东西烤好了送来,黄少天一边撸着串,一边开始即兴脱口秀。
“你看看人资部那谁谁谁,一天到晚什么都不做,专往领导的办公室跑,天天都在哭诉自己的工资低。她能有我工资低吗?老子穷得都快喝西北风了……”喻文州不是个太喜欢讲话的人,这种时候更不喜欢发表自己的感想,光注意黄少天手里的动作,一看吃没了就往对方的手里塞肉串。
黄少天讲着讲着可能觉得自己唱独角戏没意思,于是转移了话题:“诶,你为什么要来b市啊?”喻文州仔细想了一下当初填的数十份简历,几乎快要记不清楚自己究竟写了些什么内容:“因为要我的公司在b市。”
“害,”黄少天啐道,“我还以为你和我一样,都是向往b市的大好青年呢。”喻文州歪着头又仔细想了一下,隐隐约约能够回想起初中的时候自己确实向往过这里,但不知道为什么逐渐对这座城市没了最初的感觉。后来他终于找到了原因——“咳,我买不起这里的房子。”
房价是所有北漂心中永远的痛,它们居高不下,哪怕稍稍有了一点下降的趋势,又会马上反弹回去并继续向高处前进。只要思想不滑坡,困难总比办法多,北漂一族终于学会了以租房替代买房,但谁又能想到有朝一日他们就连租房的钱都快拿不出来了。
很显然黄少天也懂得其中的痛,摸着自己空空荡荡的口袋,半天憋不出来一句话。他恶狠狠地咬了手里最后一口肉,一副恨不得一并把b市房价咬下来的架势。
喻文州看到对方这个样子,猛地有些想笑。他忽然想起自己一个人刚来b市的时候举目无亲,只能靠读书打发时间的日子。然而某月某日,黄少天这个小年轻突然闯进了他的生活,带来了无数的乐子。这么一想,其实自己在b市过得也不算太惨。
中
一年的时间转瞬即逝,喻文州依旧说不明白自己的变化到底有哪些。工作中遇见的问题往往又多又复杂,他很少能够从曾经学到的知识中找到应对的策略,当场接触当场处理是常有的事情。换句话说,理论在实际面前就是个儿子。
与工作这种胶着状态截然不同的是他与黄少天之间的关系日益亲密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窝在同一个地方的时间久了,他俩对事对人的看法越来越贴近,黄少天就连餐盒里不吃的秋葵都能毫无心理障碍地甩进自己的餐盒里,当然最终结局往往是那人眼泪汪汪地被逼着吃下去。
如今他们两个已经很少在周末主动跑出去了,喻文州本身就宅,非必要情况基本不怎么出去,毕竟出去就是花钱。黄少天本来是个月光族,上次撸串的时候可能被买房的话题刺激到了,现在终于知道能攒多少是多少,尽管和b市的高房价比起来,依旧是杯水车薪。
喻文州办公室的同事辞职回了家乡,那人的工作全部落在了他的头上,都是之前从未接触过的领域。喻文州自认心态还行,日日坐在办公室里加班也没有分分钟爆炸。然而日子久了,可能是积攒的压力多了,他开始长时间的生病。
起先是不明原因的过敏,手臂上会起大片大片的风团,痒得让人整夜睡不着觉,去医院左查右查也查不出过敏源。然后是咳嗽打喷嚏流鼻涕等一系列流程的感冒,连带着咽炎也一起犯了,吃饭跟吞刀子似的痛苦。
那段时间喻文州一个人请假跑医院都跑麻木了,看药单上的数字也看麻木了。b市医院的号需要提前预约,很可能病情最严重的时候根本没号,一切只得靠自己硬扛。
他俩租的房子里只有一张大床,两人天天睡在一起。喻文州在去医院看病的前一晚隐隐约约有发烧的迹象,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像是一会儿在火里、一会儿在水里。明明都这个时候了,他还不忘离身边的人远点,免得将感冒传染给了对方。
黄少天很快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惊慌失措地从床上爬起来,翻箱倒柜地到处找退烧药。后来服下了药,喻文州的大脑终于清醒了一点,他虚弱地道了谢,然后又气若游丝地说了一句“我觉得自己好像和b市的风水不太合”,吓得黄少天差点没像小马哥一样疯狂摇他,再配以欧阳娜娜声嘶力竭的一句“你清醒一点!”
后来喻文州的病慢慢好了,日历上的日期也一步步逐渐接近年底,他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忽然发现自己都有点记不清楚当时疯狂加班的情景。但那种无奈和疲倦的感觉像是深深刻在了骨髓里,每当一提起“年底”两个字,便会反射性地布满全身。
这一年两人很少再去外面聚餐,因为节节高升的房租,也因为真的不想一直抱着泡面乱啃。他俩加班后话都不想说,骑着自行车回到了家,前后洗完澡躺在床上相对无言。
黄少天依旧健谈,但很少再在喻文州的面前吐槽公司里的谁谁谁,一是说同一个人说多了没劲,二是反正说了那人也不会改,还不如当做不存在。他躺在床上望着头上天花板,只觉得眼前都是一片花的。
“我觉得这样的日子好没劲啊,每天都是加班加班加班,赚的钱不多不少也就算了,一点自己的生活都没有。”盯了半晌之后,黄少天突然开了口。“嗯,其实我也这么觉得,”喻文州应和着他,“虽然绝大部分的人都和我们一样疲于奔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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