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金木(2/2)
温陶摇头,没说什么,顿了下,又道:“你自己在这里吸收吧,我到前边去。”温陶说着,也不管傅子睿如何,自己往古树前头走。
傅子睿欲言又止,见着温陶不愿多说,气鼓鼓地扒了上衣就往里头跳。
听后头有声响,温陶一回头,就见着傅子睿光了上半身,整个人已是钻进了金灵髓液潭中。许是金灵髓液淬体奏效了,也或是金灵气太浓郁,他脸色苍白,神情难忍。温陶都怕他吸收不了爆体而亡,但一想能修到筑基期,何需要她来操心这些东西。
温陶走到外边打坐,想了想,还是给还在灵液潭里泡澡淬体的傅子睿布了一个防御阵,也给自己布了一个防御阵。
一打坐就是整整一日,傅子睿除了偶尔压抑的几声痛呼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反应。温陶隐隐察觉到他的修为大有精进,但究竟到了什么地步,却因为没有对比的筑基修士不好断定,只能大致猜测该是到了筑基二层或是三层。
正常情况下,一个筑基修士想要从刚筑基突破到筑基二层,少数天才两三年,但绝大部分人,怕是四年六年都要等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几乎所有修士都要不断历练寻找天材地宝的原因了。温陶叹气。
连着几日战斗下来,温陶心境隐有突破,这次一打坐修炼,不过两日的时间,已是到了炼气十层前期巅峰,怕是再过段时日就要到炼气十层中期了。温陶还从没这么快的进阶过,只觉得这次宗门任务,虽然一路惊险,险些有性命之忧,但此时看来,确实对修行心境大有益处。
温陶开始在周边观察起来。湖泊她那日已经检查过了,这几日她都是在古树前打坐修炼,此时一抬头,就见着缕缕阳光顺着叶缝落下,有粉尘在阳光中飞扬,显得人心底都不禁跟着飞舞起来。
这是一株五人合抱都不能围下的古树,树皮粗糙,上面的痕迹相互交错,几乎高入穹顶的树梢,温陶仰头也看不清,只能看见树枝间有根根藤蔓垂下来,开出蓝紫色的小花。
突然,温陶目光停在了树上,准确的说,是古树一侧的一个小洞穴里。很隐蔽的一个地方,若非温陶观察的仔细,她也不能看清,心神一动,温陶干脆借着古树攀爬起来。
千年古树枝丫盘根错节,很好落脚,温陶手脚并用,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爬了很高,离那洞穴不过数丈之遥。温陶继续往上,直至最后已经踩在了非常脆弱的枝丫上,再也上不去了。她拿出踏雪匕首,割了些藤蔓,勉强做成一个挂钩,掐着法诀引动匕首朝着洞穴飞去,随后深深的插入一块石壁上。
温陶借力爬了上去。
洞穴非常小,比她走过的任何一个洞穴都要小,只能勉强供着一个身形瘦削的人容在此处。温陶躬身猫腰,几乎是在洞穴里趴着走的了。这洞穴也很浅,不过一人的深度,里面就又是未曾开凿的山石了。
不过这洞穴里倒是有一方石台,石台上刻了些奇怪的符文。
温陶闲来无事,索性不顾形象的蹲坐在地,开始研究起这些符文来。渐渐地,温陶的眼光变了,因为这些符文,似曾相识,正是她偶然间曾在琳琅峰的藏书阁以及江步月给她的那些玉简杂书上看过。温陶忙把乾坤袋里的东西翻捡出来,一一对着查看起来,随后发现果真如此。
石台上刻着的奇怪符文乃是符箓中的一种,因为一般被刻在龟甲骨头或是石头上,被称为雕符,是如今的修士不怎么用的了,因为它极为深奥,学习传播不易不说,使用起来也非常麻烦,远不如现今的画符简单易操作。现在的修士,也只有一些极为古老的密室或是阵法才需要雕符。
没错,阵法。雕符一般和阵法相结合,这也是它深奥难以传播的一大重要原因,就算对于许多阵符双修的人来说,它也是极为冷门的一种东西,平日里基本上不会用到。更何况,修士当中有四艺天赋的人本就少,四宗收的弟子也是七大顶尖门派中最少的,能同时在阵法和符箓上有天赋的修士,更是万里挑一,不比单灵根双灵根来的少。
温陶来了兴致,开始破译,想着怎么解开这局。一解就是一整天,没有头绪。温陶换了一种思路,继续解。这次直到肚子饿了,吃了一粒辟谷丹,才终于有了点苗头。温陶这才想起,传音玉符没有任何反应,还在底下泡澡淬体的傅子睿也没有丝毫反应。
温陶担忧的侧头出去看,却见他仍旧端端正正坐在里头,身上的修为似乎又暴涨了一截。温陶又羡又妒的收回目光,开始尝试着解阵法。
终于,在她又吃了一粒辟谷丹后,温陶终于有了解决方案。她松了一口气,全神贯注的看着石台,两手在上面划拉着阵法的痕迹,良久,整个石台都被温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推演了一遍,只听轻微的轰隆声响,整座石台微微颤动起来。
温陶不禁有些激动。不管是谁,花费了数日的心血有了结果,都会激动的。
石台呈莲状的散开,一层又一层的,层层叠叠,直至最后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悬浮在半空,丝丝亮光从缝隙中传来。
道道白光和浅绿的光打在温陶的脸上,显出一片阴影。
终于,最后这一块石头也完全打开,露出了里面一小粒不过指甲盖大小的石子,又或是种子,显出浅绿和白光交加的模样。
温陶情不自禁地伸手去触摸,陡然间,变故突生,青绿光影突然蹿入温陶体内,转瞬间就消失不见了,温陶神识刺痛,还没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就感觉到身旁有风袭来,忙往旁边一扑,躲了过去。及至她回头看,才发现那居然是藤蔓!
依偎着古树而生的藤蔓像是突然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样,像一双双触手朝着人的身上打去,温陶避让不及,被打中小腿,一阵刺痛,才发现藤蔓缠住小腿,根须上生了尖刺,毫不留情的扎入人体内,吸收着人体内的血液和灵力。
温陶强忍着痛意,掐了法诀生火逼退藤蔓,才将将缓了一口气,刚把头探出洞穴,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整棵古树都像是成精了一般,树枝狂乱的在半空中挥舞着,像是百十个体修在挥舞棍棒的声音一样,破空声不绝,一根根藤蔓像是人的手臂一样沿着墙壁朝洞穴攀爬过来,直朝着温陶的方向。
温陶法诀掐的很快,火球阵阵,炙烤着藤蔓,让它不敢稍稍上前将温陶捆了个结实。
“跳下来!”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突然在下边喊。
温陶循声而望,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只见傅子睿光裸着上身,少年稚气的脸上满是焦急,正拿着他的那柄剑挥舞砍着四周的藤蔓。这没什么稀奇的,稀奇的是他站在古树一棵粗壮的树枝上,奈何那树枝竟被他压的死死地,丝毫不敢动弹,只能用别处树枝上的藤蔓来抽打吸血。
“快跳!”傅子睿又高声喊了一句:“我接着你!”
眼见着火球势小,渐渐挡不住藤蔓的攻势,温陶不敢再停留,双*腿一蹬,直直地跳了下去。
傅子睿匆忙张开双臂,想要接住她。
然而,并没有。
温陶的裙摆擦着傅子睿的指尖过去了。
温陶一声尖叫,直直地从数十丈高的洞穴一跃而下,心里头唯一的一个念头是,要是就这么砸地上了,怕是不死也残。
身体像是被重重地撞击在铜墙铁壁上,嗡的一下,眼前猛然一黑,有那么一刹那,温陶觉得自己失去了五感,甚至失去了神识,仿佛一块没有生命的顽石。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口鼻内已是涌进大量刺鼻辣嗓子的水,耳内剧痛,嗡嗡直响,全身冷冰冰的,带着些酸痛,她才知道自己是砸进湖里了。方才砸的太很,四肢软绵无力,温陶直直地朝下沉,慌忙间,运转体内灵气,让她的身体适应水里的环境。
虽然她不会水,但是好在还是个修士,只要运用得当,便不会淹死,至少以现在的修为,在水底游个半柱香的时间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一双有些发烫的手臂挽住了她的腰,却并没有将她往岸边带,而是逐渐远离了岸边。温陶眼神迷蒙,隐约认出这是傅子睿,有些抗拒的推开他的胸膛,下一刻,就见一根藤蔓从上方刺了过来,而同时,傅子睿左手搂着她,右手的剑已然出动。
水中阻力大,行动很是不便,但是傅子睿的剑似乎没有削弱半分,在水中划出道道凌厉的波痕,仍旧直直地斩断了藤蔓。
傅子睿双*腿微动,两人离岸和古树更远了些。隔着层层水幕,温陶能看清水面的情形,此时已算得上是“群藤乱舞”,就连水下也有不少藤蔓伸了过来。身体稍稍恢复知觉,温陶扳开傅子睿的胳膊,两人离得远了些,她用手指指水底下,率先朝着水底流去。
在这里待了几天,温陶早就摸清了水底暗流的走向,知道水底有一条暗河可以通往洞外,此时倒是派上了用场。两人且战且退,朝着水底而去,水下藤蔓越来越多,遮天蔽日,已经隐隐挡住了前方的路。温陶无法,只能拿着匕首开始割起来。
火能烧木,但这是水底,金能克木,但温陶灵根属性为木,她用金法术事倍功半,此时只能用踏雪匕首切割。
渐渐地,藤蔓越来越多,而他们距离水底洞口还有一段距离,温陶甚至能隐隐感觉到双臂发麻,口鼻中的水都含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不知道是她的血还是傅子睿的血。
藤蔓不是主体,不过是些枝节,就连阵法在此刻,也只能起到事倍功半的作用,温陶手脚并用,逃命般的朝着洞口游去。终于,她游过了洞口,明显感觉到水势湍急,朝着一个方向而去了,她有些惊喜的转头,就见洞口外,傅子睿且占且停,已被藤蔓团团围住。
温陶心急,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拿出了碧竹弓,取出三支金箭急射而出,神识牵引,给他创造机会。终于,金箭逼退了藤蔓片刻,傅子睿趁机过了洞口,温陶示意他继续朝里游,却见傅子睿身形微顿,竟是伸出了臂膀朝洞外抓着什么东西。
温陶气急,又游过去,才见他手里抓了一支金箭,但是胳膊又被根根藤蔓缠绕住,简直已经捆成了肉粽。再见他身体微倾,已经是要被拉出洞外了。
温陶放出三支金箭,金克木,稍微扰乱藤蔓,就已经做了弃之不要的准备,此时见傅子睿白白耽误大好时机,舍本逐末,简直是要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此时情况危急,温陶也顾不得其他,再见藤蔓已经密密麻麻的伸了过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随后肉疼的扔出一柄巴掌大小的飞云镖,心神牵引间,向着藤蔓而去,手中匕首动作更加快速,切断了些藤蔓,拽了他的小臂,就使劲地往自己这边拉。
下一刻,白光大胜,层层波纹冲击而来,两人在水底,都经受不住地受了一层冲击,顺着水波朝外流。
温陶未曾淬体,又是炼气期修为,饶是有着玉簪护体,也被冲击的不轻,加上之前肉身跳崖,此时五脏六腑又受重击,忍不住在水底呕出一口血来。
傅子睿神色微变,终于没再理会剩下的两支金箭,顺势拉了温陶的手臂,就朝着外边游去。
温陶只觉五脏六腑皆痛,四肢发麻,神识剧痛,外加水底漆黑一片,不辩方向,只能任由着傅子睿拉着自己往前游。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温陶觉得自己快要憋不住窒息的时候,眼前终于有亮光传来,两人终于游出了暗河,又奋力向上,冲出水面,看见了久违的亮光。
蓝天,白云,绿树,土地,终于不再是黑黢黢的洞穴。温陶心下大生感慨。
温陶大口喘着气,只觉得双眼有些酸涩,想起被自己爆掉的飞云镖和弃之不用的三支金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扭头,看身侧的傅子睿,正见他双眼微红,雌雄莫辨的少年脸上带了掩饰不住的憔悴,此时尤显几分阴柔,竟是比之女修还要来得艳丽了。
温陶开口,刚想说什么,突觉眼前一黑,已是人事不省了。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温陶只觉浑身发麻,四肢无力,内腑有丝丝痛楚,睁开眼,正见着李思语满脸担忧的看着自己。
见温陶醒了,她面上露出笑来,多日以来的担忧消失无踪,整个人也恢复了些生气。她道:“你们总算是安全回来了,这里是桐义镇上许府的厢房,你已经昏迷整整三天两夜了。”
知晓自己终于安全了,又见着熟悉的伙伴,温陶看李思语的目光跟看情*人似的火热,只是一想起种种事宜,忍不住开口问,一开口就觉得嗓子沙哑,喉咙肿胀发疼:“妖兽……嘶……怎么样了?”
“你放心吧,嘉铜山的几头妖兽已经全部处理干净了,就连你担心的那些染病的村民,宗门里也派了医修弟子过来,定能帮助他们的。只是你这段时日……你知道吗?你和半月门的傅子睿已经失踪了整整三个月,要不是傅子睿的本命牌还在,我们还留有一线希望,我还以为……”向来坚毅的李思语也忍不住微红了眼眶,惹得温陶忍不住伸手轻怕她的肩膀。
温陶早就猜到两人在不见天日的山里待了很长时间,但她以为最多不过一个月,现在才知道竟是待了这么长时间。
温陶突然想起来,她之前还在为短短时日内从刚突破炼气十层到炼气十层前期巅峰而沾沾自喜,现在想来,其实也不过是比正常速度快了一点点而已,但这一点点心境和修为的快速提升,就让她身受重伤,心惊胆战,花费大量阵法符箓丹药,甚至自曝法器,数次濒临死亡。
谁说游历很爽晋升速度很快的,站出来温陶不对着他练靶子!
李思语和温陶说了几句话,掩门而出,温陶才有闲心过来查探自己的身体情况。她这才发现,上次那莫名奇妙的石子已经钻进了她的丹田内,慢慢的在里面生根发芽——不是,在里面慢悠悠的转动,吸取着丹田和四肢百骸的灵气。
温陶用神识轻触,才发现石子是一枚种子,金木种子,上面青白交加的色彩正是木灵气和金灵气相融合的结果。金克木,世上本不该有此类东西,便是有,也合该是一件废物。但偏偏,在金木种子上,木灵气还和金灵气相容在一起,宛若双生。温陶从没见过此景,也不知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只是凭着它的灵力属性称之为金木种子。
正当她想细细研究这东西的时候,屋外传来一把熟悉的少年嗓音,带着急切:“你醒了?”
温陶抬眸,正见着走进来一个青衣少年。雌雄莫辨的少年年纪让他多了几分阴柔感,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傅子睿比第一次见面时,要高了些,面容也长开了些,比之以往,眉宇间更多了份坚毅。
温陶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希望他赶快走,她好继续研究体内的金木种子。
傅子睿像是看不出温陶的冷淡一样,自顾地取出一个乾坤袋放在床沿,细细说:“我已经不记得在山洞里花了你多少灵石吃了你多少丹药,最后还……还劳烦你自爆法器救了我一命。我知道你的金箭很重要,不过,这、这些东西,你暂且收下吧。”
“不用了,”温陶道,语气比之方才要缓和许多,“那样的险境,凭我一人是出不来的,我救你也就相当于救我自己。再者,你修为比我高,在山洞里反而是我受你庇护更多些。大家一命还一命,便也扯平了。”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傅子睿精致的眉眼间生起一股怒气,“你是瞧不起小爷我吗?!我好歹也是半月门的掌门弟子,文湖傅家的大少爷,身价不比你这玄光派出来的寒酸内门弟子高多了!我也不缺你的那花的那点丹药符箓钱!”
温陶回眸看他,心下突然松了一口气。这样的傅子睿才是她第一次见到的大少爷脾气傅子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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