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四章 卷七末:散华(1)(1/2)
一路上霍染因想过很多种见到纪询的情况,但等真正到了酒店房间的门口,看见真正的纪询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意识到纪询比他想象的更加……不修边幅一些。
“你来了。”
纪询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清晰一些,但话音里的间隙里还是趁机跑出了不服管教的倦意。他很快意识到了,索性没有费心掩饰,照着门框处靠一下,整个人像关节生了锈的机器,看起来摇摇欲坠,“能在这里呆多久?”
“不好说,看情况。”霍染因的回答诚意不足,但做刑警就是有这样的好处,想骗人的时候甚至不需要太费劲地圆上头尾,只需要用句”规定不能说“,便能敷衍过去。他看着纪询泛红干涩的眼睛,“最近没睡好?”
“老毛病了。”
“之前不是快好了吗?”
“所有根深蒂固的病症,想要彻底痊愈,总要折腾个三五回。”
“因为你又开始调查你家的事情了吧。”霍染因说。他进了房间,目光漫不经心,但非常迅速地在房间的各个角落扫了一圈。
哪里会有摄像头?他想着,随即暗暗失笑,如果这房间真藏有摄像头,也早在纪询住进来的时候就被发现了。
这刹那的思量,不过是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的一种隐形担忧而已。
要做坏事的,总担忧留下一些证据。
霍染因的目光自房间内部移开,又落到了桌子上,桌子上放着电脑,电脑屏幕是黑的,旁边是手机,手机屏幕也是黑的。
再继而,他才看见里头多了个显然不是酒店原有物品的立式黑板。黑板上写着些简便的线索,还贴有张被撕成两半又被重新粘合的黑白照片。
那是霍栖萤。
她和妈妈不一样。霍染因想。从记忆中寻找,妈妈是疏离遥远,乃至冷漠的;而从照片中寻找,又带出泫然欲泣的脆弱之感。无论哪一种,给人的感觉都是固定的。
那是可以看见底的女人。
世界上的许多男男女女,一眼就能看得见底。
而霍栖萤不同。
贯穿她面孔的裂痕全然不影响她的美貌,那道裂痕,让她的面孔变得不那么清晰,甚至让她仿若罩上一层神秘面纱。
美艳,优雅,俏皮,灵动。
无穷的美的特质集中在一张小小照片里,藏在那张薄薄的面纱之后,偶尔流露出一星半点,隔着比山更高比海更深的岁月,震撼如今的人。
霍染因看了霍栖萤一会,目光转到纪询身上,看见纪询正在桌子前慢吞吞地泡杯速溶咖啡,他眉头微拧:“睡眠不足还摄入咖啡因,不要命了?”
“事情总是要做的嘛。至于我身上那一点点小毛病,”纪询背对着霍染因,拿手比划了个指甲壳的大小,“不要太在意,还年轻,随便浪。”
“之前给我递枸杞水的仿佛不是你。”霍染因微微笑着,带一点讥讽。
“这叫严以律人,宽以待己。”
纪询忽地回身,在霍染因唇边落下一吻。
像蝴蝶的振翅,如露水的轻触,一忽儿既逝,可随之聚拢的奇异芬芳,长久缱绻地留在唇齿边。
一行短而优美,由香气写就的诗。
霍染因有一瞬间的失神,接着他发现芬芳并不是自己的错觉。他黑色皮夹克的上衣口袋,不知何时被塞了一朵半包半放的红玫瑰,上面甚至犹带水雾。
他一抬眼,看见纪询含笑的面孔。
“哪来的?”
“楼下花店来的。”纪询说,“本来想做些更浪漫的事情,但你是来公干的,我也是来公干的,忙里偷闲见见面,说得过去,真要趁机做点什么私人的事情,好像说不太过去。”
“所以这样,”纪询伸手,点点玫瑰花,又点点霍染因的唇,“就挺好。”
“……是啊。”
有一刹那的时间,霍染因切实陷入了纪询编织的繁花的温床之中。
可惜诡谲的心思如同利刃,轻易撕碎了柔软的花瓣。
霍染因在纪询返身去拿咖啡杯的时候,将咖啡从纪询掌中拿过:“不要以为做了这些我就会遗忘你的黑眼圈。”
“它可爱。”
“去睡。”
“等……”
“睡前先洗个澡。”霍染因在纪询颈间嗅了一下,皱眉说。
“喂!”
纪询抗议,当然抗议无效,他被霍染因推进了浴室,一会儿,水声就从浴室里响起来。
霍染因将杯子里的咖啡全倒进水池里,他的目光却不看向水池,而是轻轻的,掠过半个房间,落在依然被放置桌面的手机上。
*
“你不该不知道,”说这句话的时候,纪询已经从浴室里出来了,他带着一身热扑扑的气息,躺在被窝里,“睡前洗澡不利于睡眠。”
刚才的举止太急切,引发纪询的怀疑了吗?
霍染因神态自若,反问:“你睡得着?”
“嗯……”
“热水有助于放松。”
“确实。”
“躺床上,好好休息会儿吧。”
“你难得有机会过来,光看我睡觉,是不是太浪费了?”
“我难得有机会过来,监督你的身体健康寿命长短,想想倒也没白跑一趟。”
纪询举手投降,乖乖闭上双眼,不忘叮嘱一句:“帮我把手机放床头上吧。什么时候还替我把手机充上电了?”
“……”
安装了窃听设备的手机掉电很快。
如果纪询记得之前的电量,再打开手机看见新电量时候,恐怕立刻就要穿帮。
不得已之下,霍染因帮纪询把手机插上电。
这个问题让霍染因微微不自在,但他早有预期,因此回答得很平常:“顺手,我的手机也在充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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