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七章 终夜将近见黎明,暴雨之后有天光。(1/2)
墓扫完了,纪询和霍染因倒也没有同喻慈生分道而走。
两人还要去一趟霍染因的家里,而喻慈生也要回家,正好顺路,就一起行动了。
等到了同样的小区,上了同样的楼层,喻慈生叩叩隔壁的门,隔壁门打开,露出个手里捻着一串佛珠慈眉善目的老头来,他的眉毛最为醒目,长长的,十分丰茂,像是画上的老寿星。
这是喻慈生的父亲,喻凡海。
他今年六十七岁,原本是香江人,后来移民去了新加坡。许是一直有些迷信,又许是他同许成章夫妻关系好怕触景伤情,自那个意外的夜晚后不久,他们一家也搬离了这个小区,只是这里的房子不太好卖,就留了下来,已备主人们不时回来。
这些都是后来霍染因同喻慈生的联系里得知的,他自己再没见过这个长辈。
“喻叔叔好。”霍染因打一声招呼。
喻凡海看见了霍染因,眼里迸出惊讶似的光,那光凝在霍染因的眼眉处,如他手里握的佛珠,缓缓,被主人转了一格,落回了不可捉摸的空泛处:“你与你母亲,长得真像什么时候回来的?进来坐坐?”
久未相见的长辈看见晚辈,到底脱不了这些似是而非的客套寒暄。
但喻凡海的出现正好让惦记着墓地里无名坟的霍染因得以直接询问。
喻凡海听完霍染因的询问,沉吟许久。
“她叫霍栖萤,萤火虫的萤。”他微微一笑,“很别致的字,对吧?一般人会取玉字底的莹。或者截那句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里的盈字。但用了这个萤字,就像是栖息的微末之光,生动又美丽。我记住她,就是因为她的名字,可惜你爷爷给她立的衣冠冢上是个无名碑。”
霍栖萤,霍栖语。霍染因在心里把这两个名字来回念了一遍。她们的名字,按那句诗而取,霍栖萤就比霍栖语大一些。
霍栖萤的萤也许不止是萤火虫的萤,还是海萤的萤。
海萤,正是蓝眼泪。
“那您知道她几岁,为什么死吗?”
喻凡海歉然摇头,“我只打听到她被你爷爷从族谱上除了名,似是有些不为外人道的矛盾。或许,她根本就没死。”
说完了这些,寒暄终了。喻凡海便进了屋,于是,隔壁的门轻轻关上,将未曾深入下去的聊天阻隔。
“他有你家钥匙吗?”纪询冷不丁的问。
霍染因愣了片刻:“如果想要拿到,并不难。但他能有什么动机?”
“我现在看谁都像嫌疑犯。”纪询叹了口气,“进屋吧。”
两人进了霍染因的老家。
纪询卷卷袖子,开始翻找箱子准备干活。
“你打算做什么?”霍染因问,这点他们在来时的路上并没有沟通过,原本霍染因打算直接回警局,是纪询提议来这里的。
“把放在这里的所有的有写字的本子都打包送回宁市。包括你父母的相册。”
“目的?”
“笔迹鉴定。”
“之前做过了,没有问题。”
“也不妨碍多做两次。日记本是造假的是最容易想到的推理。”纪询说,“我来时已经把你的日记本和你同时期的其他文字一起送去了。现在补充些证据,二十年前的纸张墨水虽然不能精准确定书写时间,但可以对比检测样本间的相对时间——不过我有个问题。”
“什么?”
“我在你的箱子里翻找了半天,只找到二年级和六年级的课本,其他年级的呢?”
“卖废品卖掉了。”霍染因略一思索,回答。
“卖了一部分,没有卖另一部分?”纪询提出疑点。
“那是小升初的时候,六年级的离得近,没卖掉,二年级的……”霍染因顿了片刻,“是我自己留下的。阿姨那天叫了卖废纸张的人来收书,我在整理东西时,翻出了那个笔记本,于是下意识的把那个本子附近的书都留了下来。”
“之前没看到过?”
“我是二年级开始同他们一起住,这个本子,和当时二年级的课本放在一起,是大人们打包的,因为我后来转校了,就用了新的课本,所以这些书一直是用箱子放在床底下。”
“他们”指的,自然是周召南一家。
也是从那时候起,霍染因就住在那个小小的房间里。
霍染因知道纪询想要判断的是什么,他简单说:“他们对我有些面子上的客气,我住的那间房,他们很少进来,不会动我的东西。”
少年时发现日记时不可置信的心情已模糊不清了,比之它更模糊的,则是日记本上记载的那桩罪恶。
尽管他拼命的去捉那些回忆,时间仍旧冷酷的抹去了它。
只有白纸黑字的稚嫩字迹一遍遍提醒他,那是有可能发生过的真相。
纪询点点头,不再说话。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显得时间飞快。
当他们谈话结束,纪询的工作也完成了,不一会,他叫的快递也走上来拿书。
等到全部东西打包送上快递车,纪询看向霍染因。
霍染因说:“回警局吧。把这个案子结了,别浪费他们的时间。”
只是短短一个早上而已,霍染因就像是已经彻底摆脱了那份文件所带来的影响,雷厉风行一如寻常。
纪询短暂沉默,回了声好。
到了警局,也巧,赵雾和副队都在,还拿到了恐龙玩偶线头上的唾液dna检验报告,证实了其确实与一根落在车上的毛发上的dna吻合。
这下就不用浪费时间了,霍染因让赵雾准备一个安静的地方,赵雾,副队,纪询,以及他,四个人一起,他完完整整将前后情况告诉负责案子的赵雾和副队。
从头到尾,纪询在旁边抱着双臂倚着墙。
他看见赵雾和副队的脸色在一路从迷惑变成不信,又从不信变作凝重。
最终,等霍染因把头尾说完,副队已经一副嘴巴里塞满了话的欲言又止模样。
“这个案子进行在这里,恐怕要封存了。”霍染因说。
因为国家的法律不支持对已死的凶犯再进行法律问责。
“关于港口爆炸案的事情,现在有新的线索了吗?”霍染因又问。
“这个……”赵雾罕见地顿了下,恐怕是刚才霍染因说的事情太过于令人震惊。当然,在霍染因的注视下,他很快就冷静下来,流畅说,“暂时没有。不过你放心,我们紧跟着,只要有结果了,绝不会忘记通知你们。至于佛像藏尸案,情况有点复杂,我要写个报告向上面讲清楚,再按照上面的指示做。”
“当然。”霍染因点头。
一切都照办案流程走,这就是身挂警徽的人对彼此最大的尊重。
两个不同市的刑警队长轻轻一握,继而分开。
接着,赵雾将两人送出警局,转头抹了抹脸,沉声对副队说。
“刚刚小风来说,港口爆炸案那里查到点东西了。”
“有线索了?”副队精神一振,很快又疑道,“你刚才还对他们特意玩个花头?”
“我也没说错,有结果了肯定告诉他们。人不是铁打的,我们才是琴市警察。让他休息下吧。”赵雾,“我整理整理,把报告写了递上去,让领导和领导们对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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