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03（2/2）

唐山海咳嗽一个上午，徐碧城好像对油漆味过敏，脸上起了几粒红疹。她不是个例，行动处几个女同事都出现相似的症状。

这种环境是不能办公的，大伙儿反应到上级请求解决。一层层递交很快到了毕忠良面前，他很不耐烦为这点破事出头，后发现陈深那张小白脸居然也迸发出几粒红豆，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新处长对群众们反馈的意见很重视，大笔一挥，征用华懋饭店做临时办公点，等76号的油漆味散尽再搬回去。

就这么着华懋饭店成了汉奸们的临时据点，不仅解决办公的问题，伙食方面有了质的飞跃。从早餐到宵夜，厨房三班倒换着花样做。想吃什么直接点，关键还不要钱。一下子自愿加班的人翻了几番。

每逢用餐点，时常能看这样的场景。这桌子涮火锅灌冰啤，那边姿态优雅的切牛排，怕胖的女文员美滋滋的享用水果沙拉，无肉不欢着大嚼红烧肉。服务生脚不沾地的在各张桌子间隙穿梭来回，后厨的盘子来不及洗。

“太不像话了。”

毕忠良对这群吃货十分的不满，平时抓犯人怎么不见这么积极。此时陈深对此有不同看法，他已经发现新处长的优点：不吝啬金钱。

“老毕你学学处座，人家才来多久啊，现在是76号上下人心所向啊。你要好好反省一下。”

“你滚！”

毕忠良手指大门，陈深一耸肩头吊儿郎当走出去。路过第二队的临时办公室，他想了想手插口袋溜达进去，门都没敲。

“唐队长~”

唐山海合起文件放下钢笔，微笑道：“陈队长又来串门啊。”

这个“又”有些说法，陈深不是第一回来，每回来都没什么要事，无非闲扯淡顺便借走些好东西，但借出去的总不见还回来。对这种行为有一个形象词语：打秋风。

“刚巧路过进来看看。”陈深一屁股坐进柔软的沙发内，二郎腿一翘，俨然把此间当成自己办公室。

“茶还是咖啡？”

唐山海走到柜子前，上面摆放着水壶茶具，茶叶、速溶咖啡、奶精，方糖之类，都是自家带来的。在华懋饭店这些都不缺，但唐山海习惯用自己的，总说饭店提供的味道方面差一截。陈深不止一次笑话唐山海是大少爷做派，不过心里也承认唐山海的东西确实要比外头好一些。

“来杯绿茶吧，中午吃撑了腻的慌。”

唐山海边笑边摇头，端来成套茶具轻轻放在茶几上，一道道工序操作下来，陈深眼巴巴等的快渴死了。

待第一泡到手，他端起茶并不着急往嘴里送。唐山海狐疑的看一眼，只见陈深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心知又要作怪。

“唐大少爷喝杯茶都那么讲究，杯子也这么精致，可怜我那点微薄的工资都买不起像样的茶具。”

来了。唐山海笑问是不是要借钱。

“哪能呢，我要借钱也找老毕要。你们夫妻俩才刚来上海没多久，要用钱的地方还很多。”

“这倒是，碧城来上海总是住不习惯。宅子里的东西明明都是崭新，她还是要换。”

“女人嘛都喜欢买买买。”

一提到徐碧城气氛有点微妙，陈深抿一口茶，视线落到唐山海的婚戒上。唐山海立即有所警觉。

“陈队长在看什么？”

“没有，我只是在想唐队长结婚这么久，怎么没想过要一个孩子？”

唐山海微笑，笑中带一丝遗憾。他说并非不想要，一是两人都年轻不急于一时，二是初到上海没多久迫切的想做出点成绩。

陈深咳了一声，挥挥手不信这套说辞。

“您一来就送上六个军统人员，又是李主任的亲信，做不做都一样。依我看，还是要和处座打好关系。”

“处座平时不让打扰，想见一面都难。说实在的，处里上下还是毕副处说了算的。”

新处长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据说在收集什么档案材料。大部分工作都是交由毕忠良全权处理，不会直接出面，可见十分的信任毕忠良。李默群也吃不准新处长的意图，也向唐氏夫妇打听过，可惜他们也是一无所知。

“确实有点古怪，大概日本人都是这么鬼祟的。”

陈深说话历来毫无遮拦，也不担心这话传到旁人的耳朵惹来杀身之祸。唐山海没有就此话题延伸，而是拐弯抹角探听一队最近有无新的工作指示，话里话外如果有二队能效力的地方一定鼎力协助，且绝不居功。

陈深略微点头，答应有机会一定提携唐山海。说罢，陈深打着呵欠说要回一队补个眠，晚上要去跳舞云云。

如是这般的又过去几周，76号的油漆味早已散尽。新处长还没有发布命令搬回旧据点，一众人装傻充愣也不提起，乐得蹭吃蹭喝。

一日大雨滂沱的下午，新处长突然出现，一并而来的还有李默群，两人向干部级的宣布晚上有饭局，可携家眷。唐山海嘱咐徐碧城晚上行事要谨慎，总觉得有大事会发生。

“如果有情况就按照约定好的，你去洗手间传信，那里有我们的人，十分可靠。”

徐碧城点头，心里暗暗祈祷千万不要有事发生。

入夜，电闪雷鸣雨势如注，马路牙子积了一寸高的水。水气从窗户蔓延进来，贵宾间冻成冰窖，满桌的佳肴没有一丝的热气。

新处长面无表情的坐着，脸冲着大门方向似乎在等什么人。李默群面带微笑，眼睛也看向大门。毕忠良仿佛什么都没看见，怡然自得的给老婆夹菜。陈深左顾右盼时不时打个呵欠显得意兴阑珊，身旁的李小男也被传染到打呵欠。唐山海轻声询问徐碧城累不累，得到否定的答案还是为她要来一杯热水，用来暖手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走廊传来一串皮鞋声响，李默群眉头扬起嘴角笑意明显。他与新处长对视一眼，新处长点头。

大门敞开，一个浑身湿透的男人走了进来，深深一鞠躬，滴滴答答的雨水落到地板上，形成一小片水洼。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任由众人打量，新处长眼底略过一丝精光，露出今晚第一抹笑容。

李默群当众介绍道：“诸位让我介绍，这位是上海区的副区长苏三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