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1/2）

许麟书环顾着四周，在方圆几米的范围内走了一圈。

地面像是无穷延展的，看不到尽头。地面灰蒙蒙一片，许麟书很快就分辨不清幻境形成时自己是站在何处。但这似乎并没有什么关系，天地之间，任何一处都是一样的荒芜混沌。许麟书刚开始还小心留意着四周，但注意力很快便飘忽起来——因为四周根本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有人吗……？”许麟书迟疑着问道，话一出口又觉得这句话幼稚得很，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

所幸天地之间似乎并没有第二个人听到这句幼稚的问话，出口的话音传不到苍穹之上，更不会被地面回应。

没有危险，更没有生机，这样的行走可谓毫无目的。道衣少年抬眼向天空望，轻轻一副躯体乃是这片幻境中唯一的鲜活的东西。

许麟书眨了一下眼，收回目光，却见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微微发白的物体的影子。

他走上前去，那个影子眼远看着像是一个人，然而越走近便越清晰，是人但却并不是正常人的模样。那“人”没有衣服，没有鞋履，甚至没有血肉，白森森的是一具坐在地上的骨架。

骨架，自然习惯性的代表了死亡。

许麟书看清那人的时候心里一惊，随即抬头向四周望。然而周围仍然是一片荒芜，连一点风声都没有，这个人似乎是在这里沉寂，沉寂了成百上千年。骷髅超脱了腐烂与朽木，远离疾病与老弱。盘膝坐在这里，头上是混沌，脚下是混沌，纯粹的骨架反而生出一种别样的洁净。

这是幻境中的幻象，还是千百年前的先辈，又或者是上一个被困在这里的人？

四周茫茫无路可走，许麟书反而轻轻拎起衣摆，盘腿坐在了那具骷髅面前。

“你又是谁呢？”

年轻的少年望着那具骷髅空洞的双眼，自言自语般问道。当他盘腿坐下时，手指触到地面，隐约感觉到了土壤的质感。许麟书在地面坐实，坐着的身高竟与那具骷髅相差毫微。

千百年之前，这或许是一个老者？许麟书内心猜测，无声叹道。

“那一场战事，也就是我之前与你说到有前任百泉门门主带兵勤王平匪的那场战事，”季凡白道，

“隆象六年，匪兵设浮桥夜渡定水，在二十万官军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走偏道直逼平河。当时平河刚刚经战，九万义军歼灭匪兵十二万，余下四万散在城郊。然而谁都没想到匪兵援军一夜之间从天而降，战局瞬时逆转，夺回的平河城反而成了夹击困身之所。”

“义军？”洛风时回问。

“那九万义军中五分之三皆是江湖人士，其中不乏名门大派，甚至有江湖世家三代皆在军中，”季凡白说，“天下不平而出忠义之士，若你早生三十年，你应当也能亲眼看到那老一辈江湖众人。”

“当时距离平河最近的守军在武宁与匪军对恃，守军二十五万匪军十五万。史官记录本朝国史时将会记载，当时是一道密诏发往前线，兵行险招，一方面炉灶不减迷惑匪军，暗中抽调十五万轻骑赴往平河，一方面平河诈降，待匪军懈怠之时前后夹击，扳回一局。”

季凡白伸手抬高挡在面前的野树枝叶，二人沿着山间的溪流前行，“这都是他们后来看到的东西了，而当时落在我手上的那一份圣上的真正手诏，上面意思是舍平河九万义军来保武宁不失，只因武宁虽小，却是先帝母亲故乡。”

“调兵是那么大的动作，手诏被换定然瞒不过先帝，幸好当时武宁并未失守，不然季前辈是在拿自己三族救那九万守军啊，”洛风时说道，回想起之前邵世清前辈曾经说过一句“季先生大义”，当时洛风时并不理解，这时候却明白了。

“我发出矫诏，便已经是在拿自己三族冒险了，”季凡白笑道，“不过就算武宁失守，先帝也不会当真诛我三族。我之前同你说过，我年轻时收集兵法书籍，是京中纨绔子弟，那时我荣华富贵都因为唯一的胞妹在宫中位列四妃。后来家妹生下二皇子，虽然无福亲眼看到孩子满周岁，却终究是皇子生母。先帝若发难，诛的其实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那时的二皇子，也就是当朝圣上。”

“再后来呢，”洛风时向来甚少了解这些事，听着新鲜，不禁追问道。

“后来啊，虽然这一场战事得利，但是先帝也确实很不高兴。哈，我后来明白，先帝纯孝，这样做也是人之常情，在情理之中。”

季凡白说着，很感兴趣地捡起地上溪流边一枚小小的卵石，放在手中端详，

“帝王怕的是有篡位夺权之心，然而当时的我，在谁口中都与这两个词根本挨不上边。因此先帝虽然不高兴，也只当做是一个纨绔胡闹，削爵为庶人，放逐出京，算是给后人一个警示。”

“易有太极……”

道衣少年盘腿坐于地上，睫羽低垂，一边养神休息，一边放空心思随意思考，

“……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

许麟书抬起头，坐在对面的那具骨架盘着腿似乎也在思考。如有所感地，许麟书轻轻站起身来。在他起身的那一霎那，仿佛这混沌空间是一潭静水点了一处涟漪，对面那骷髅的影子波动了一下，渐渐淡去化为虚无。等许麟书完全站起身来的时候，那骨架已经看不见了。

隐隐地，地面似乎现出一条条横向的纹路，那些纹路长短错落，向四周延伸出去，

“四象生八卦…”

许麟书如同梦游般抬起手臂，五指在空中轻轻张开，正好覆盖住视野正前方那八卦中的“离”位。

“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