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八章 大道独行 二十九（2/2）

她牵着唐宁，道：“中原五族，人们都说中州历经几任圣帝之治，乃是最团结统一、最忠诚不二的大族，可其实说到团结统一、忠诚不二，东夷，或者说东皇山才是真正当之无愧的五族第一。”

又道：“唐大哥遍观东皇山藏经阁，东皇山曾经的那些过往故事，想必唐大哥清楚得很。东皇权威之大、下属臣民之忠诚，哪怕放在中原五族之中，也实乃匪夷所思。”

见唐宁双眉深皱，仍是犹疑，她抿嘴笑道：“若说这些典籍中的故事都太过久远，不可参考。那么十几年前，唐大哥那位便宜师父龙宇东皇陛下驱逐长老会、开革一众亲传弟子、又一纸喻令便几乎抽空全族精锐，远赴东荒执行那什么屠龙之命。

唐大哥，你倒说说，举族当时都知道那位东皇陛下已然疯了，为什一众盖世神威的长老不选择降服他、废除他的帝位，反倒人人遵从一个疯子的话？放在其他四族，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不是吗？”

唐宁听着，不禁呆住，虽然这些事情于他而言都是百万里外、十几年前的事情，他也从未细想，可如今一句句听着，心中仍不免泛起狂涛骇浪。

圼小如叹了一声，道：“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东夷自有自己的文法，‘愚忠’二字，在东夷人、特别是东夷贵族看来，那正是值得钦佩的特质，这是其他四族人所无法理解的。

你遇到的那些人如果当真是东皇山被驱逐的长老，他们或许会冷淡对你，却绝不至于害你性命，这其中……只怕大有古怪。”

唐宁心中惊涛更甚，以至于满脑乱麻。

他忽然又想起那个永远坐在二楼床边描摹画卷字帖的女子来……

半晌，他才苦笑一声，叹道：“真真假假，又哪里分得那么清楚？好人坏人，也不可一概而论，已经发生的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的事情，又何必多想？”

圼小如抿嘴一笑，道：“唐大哥倒还是如当初的心性，一直没变。只不知以唐大哥这般与世无争、糊涂而行的性情，担任东皇太子到底是好是坏呢。”

唐宁苦笑摇头，也不作答。

眼见这漫长甬道终于快到尽头，唐宁不禁吁了口气，仿佛从地底爬出一般的畅快，开口问道：“你可知道那山中传闻的老神仙是什么修为？”

圼小如若有若无瞧了瞧身后跟着的几人，笑着回应道：“山中那神仙啊，只怕不能以常理揣度呢，中原五州的神仙真灵，不足以形容这东疆之地的玄奇，那神仙更是超凡脱俗，神通数之不尽、秘法个个莫测，实乃大荒一等一的高人。

若非要论修为，他翻江倒海的本事乃是无数人亲眼所见，只怕最低也是仙阶上品，且还是最厉害的那种。”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东疆法术自有神妙处，着实不能如此说话。唐大哥可瞧见了方才进门的那些守卫？站在左手当先的那位黑甲将军，便是四阶术士，若是准备妥当，翻手也自有开山裂石的本领，放在中原，可不就是真级高手么？

山中神仙或许神通盖世，可却不知是否修行的是真气，或是祈天术、或是各族秘法也说不定。”

唐宁心下又是骇异又是忧虑，他少有游历荒外，如今才算是第一次远行，也是第一次隐约知晓了五族之外的修行体系一角。

转念一想便也明白了，中原之地，修行靠的是底蕴、功法、财货，可这乃是经年累月才有的东西，大荒之中少有这等平安之地可以提供这般天时地利人和。

荒外之地的人也要活命，便得研究些不需要强大底蕴的活命法门，武械乃是一种最普遍的，可大荒武械终究太过落后，对付些小兽还行，面对少量大型凶兽也勉强可战，可一旦出现大妖或者荒兽、甚至是通天的妖王神兽之类，那些土木礌石、火炮弓弩便全无用处，终究还得靠能御空而行、搬山填海、一剑万丈的盖世高手。

这些荒外的修行法门，大抵便是如此而来。

他曾经游历大荒，也曾见过来自东荒游侠的独特印决秘法、来自北荒游侠的独特水灵法术，可大抵是这些地方都距离中州较近，法术虽然自有神异，可终究不离修行真气的本体。

然则如今窥管见豹，可知这地方修行体系已与大荒截然不同。

想到此处，他心中不禁兴致横生，正要细问那术士修行的妙处，却陡觉眼前一花，眼前原本空荡的城镇竟霍然热闹起来，无数行人仿佛凭空浮现。

他回头一望，才发现全看不见身后跟着的几人，只看见一个空无一人的甬道。

原来这小小城门之中，竟布置有一道超绝的结界！自己一路行来竟不曾发觉！

心中正自诧异，却见圼小如陡然一拉自己衣袖，踮起脚尖，唇角几乎贴着他耳朵，急速低声道：“唐大哥，你进了城要立刻找理由先离开，上山告诉那老神仙，神庙四大尊者已经进城，想要以我为诱饵，寻到那神仙所在，杀他取万字经……”

说道一个“经”字，她言语戛然而止，轻薄嘴唇只是吻在自己耳垂，又羞红着脸低头下去，咯咯儿笑道：“你说你有老相好么？我却不信。”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唐宁微微一愣，才意识到原来是身后那几人已经跨过结界，跟在了身后，这几句话，不过是假装接了前面唐宁“说过”的话罢了。

他心中一寒，暗暗思忖：身后那三人看来看去都绝不是什么高手，哪怕有什么术士之类的修行门道，也必然不及真气之法，可圼小如如此忌惮他们，只怕忌惮的并非他们本身，而是他们身上的什么东西……

脸上却是笑盈盈道：“你爱信不信，我老相好就住在南疆，那是个水草丰茂的好地方，女子也长得娇媚好看，我那老相好更是南疆女子之中一等一的美人儿，有机会定要待你去瞧瞧。”

圼小如闻言一愣，只觉唐宁说这话时，声音中、眼睛里，竟都似带了些特殊的神采韵律，宛如那个人是当真有一般。

想到此处，不禁咯咯儿笑了起来，娇声道：“可比小如还美么？那我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