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花（1/2）

夜幕降临，灯火初上。

扬州都督府。王凌父子与令狐愚在灯下秉烛夜谈夏侯尚之事，无不唏嘘感慨。

“父亲，照您说，那司马懿能够执掌军权，第一步是从夏侯尚殁后开始的。只是，儿有些不明的是，既然司马懿先前已逐步取得曹家信任，后来曹家为何又渐渐对其不再信任，想要剥夺其军权？”王金枭问道。

“原因较为复杂，非一言所能道尽。君臣间自古以来便很难有百分百的信任，尤其是与手握兵权镇守一方的统兵都督之间。但后来夏侯、司马两家互生隔阂嫌隙，却与一件事脱不了干系。”

王凌伸手挑了挑烛灯芯，灯花跳了两下，有几粒随之化为碎屑灰烬。

他面上表情有些凝重，“青龙二年，夏侯氏的长女，也是司马氏长媳夏侯徽死得极为蹊跷，不明不白。”

“那一年，魏国可谓是内忧外患，内有瘟疫蔓延，外与吴、蜀之间战事不断。西线有诸葛亮第五次兵出祁山，明帝派司马懿率兵抵抗；南线更是焦头烂额，孙权为了策应诸葛亮，在荆、徐、扬三州大举出兵，为此，明帝甚至御驾亲征江淮战场。”

当年，三国之间一直酣战至当年秋天，八月，诸葛亮病逝五丈原，西蜀退兵。九月，各方战事总算稍稍平缓。就在此后不久，传出夏侯徽死讯……

“事后，司马家对外宣称，长媳是不慎染了疫症猝亡。但这个解释疑点重重，我记得，那一年，洛阳一带的确有场大疫，不过最肆虐时是在春季三四月间。过了六七月暑热，那场瘟疫也渐渐消散绝迹了。而传出夏侯徽过世之时，是在当年九月，中秋之后。”

“最令人感到不解的是，夏侯徽死后，司马家先是秘不发丧，过了一些时日大家才得知此事，各方对此也一直讳莫如深。”

青龙二年是魏蜀交战对峙最激烈的一年，也是魏帝曹叡对西线都督司马懿起疑心最甚的时期。

诸葛亮率蜀军远道北伐，因粮草有限，担心陷入长期持久作战的泥淖，因此想尽办法诱魏军出战。司马懿却最是能屈能伸，遇强则弱，在营里龟缩了整整半年不出。

他心中另有算盘，因为先前在两军交手中屡次吃过诸葛亮的亏，司马懿之后便打定主意死守不战。两军迟迟相持不下，互相艰难地拉着锯。

数月僵持中，魏国朝廷对前线形势起疑，明帝曹叡甚至派了心腹之臣辛毗持节赴前方大营，以军师的身份督军，监督司马懿的行动。自曹魏开国以来，这等“特殊待遇”还是头一回。

司马懿用这招“龟缩术”拖了大半年，终于生生拖垮了远途作战的蜀军。熬死了一代英杰诸葛亮。诸葛亮病逝五丈原后，蜀军历时七年的北伐至此暂告一段落。

两军交战结束后，明帝的使臣辛毗因在军中过度劳累加水土不服，不慎身染疾病，提前回京。

司马懿在辛毗回京时，允诺说在渭南稍作休整，略作清点整顿兵马，过三五日即归。 事实却是，几万大军在渭南足足拖了三个月都未回京！

不仅未归，司马懿几次还给朝廷上书，请求朝廷批准，趁着蜀军退兵之际，乘胜追击西征攻伐蜀国。后终因明帝未准而作罢。

这段时期，朝中不断有人上书弹劾司马懿:司马懿带数万大军滞留渭南，恐是别有用心!他在西线经营数年，在军中大肆收买人心，威望甚高，恐有不臣之心！

为此，魏帝在召见当时的豫州都督的王凌时，还曾面带困惑地发问，“爱卿，依你之见，司马懿滞留渭南，究竟是有何用意呢？……”

司马氏当年到底作何打算，夏侯徽又发现了什么，因时过境迁，也不好妄加臆断揣测。但可以肯定的是，事情绝不会简单。

虽然外人对事情真相已不得而知。但就从夏侯徽的蹊跷离世看，也并非丝毫无迹可寻。否则，司马家又怎至于对结发之妻、几个孩子的亲生母亲痛下杀手。

司马懿带着数万大军在渭南滞留三个多月后，临近年尾时，才班师回京。当年，魏国刚经历了整整一年的多事之秋，朝廷整日忙于应付各方战事，疲于应付。加上吴蜀两国不时纵兵骚扰侵扰边境，边境仍未全定，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此事就这么压了下来。

“人命关天，不是小事。何况是候门千金，竟无人质疑么？！”王金枭愤愤不平道。

“哪有那么简单，唉，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先前文帝在世之时，对夏侯家是各种恩典庇护。到了明帝继位，却是另一番完全相反的光景。人人都能看出，明帝对夏侯家尤其是夏侯玄似乎抱有极大成见，甚至于借小事故意发难，将夏侯玄贬至羽林监。也不知他们之间究竟有何过节，外人就不可知了……当时，既然夏侯家在朝中日渐势微，说话自然也就没什么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