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立一个（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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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秋嘱咐她也是有原因的，他只来得及跟她说上几句话就被人叫走了。远远地，乔栖还能看见叶父在看她和叶秋，但当她回看时，叶伯父就像看到什么不该出现在宴会上的东西，拧眉撇开了视线。

叶爷爷作为主角，则是被一些老兵包围着，即使他身边有人问起叶秋招乎过的乔栖，他也看都没看过去一眼。

而叶母则给叶秋整了整领子，拍着他肩，目送叶秋拎着小提琴走上舞台，第一曲由他来演奏。

叶秋十分老练地站在高台上，环顾一圈台下，颔首感谢各位来宾的到来，今天是爷爷的生日，在此献上一曲，愿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小提琴悠扬的乐声回荡会场。

舞台上，一身燕尾服笔挺直立的男人被光彩簇拥追捧，与阴影笼罩的乔栖相去甚远，她与他的距离如此遥远。

乔栖就靠在无人理会的落地窗口，喝着果汁注视叶秋，没办法，在这个会场，她只认识他。

曲声落下时，叶秋迎接众人掌声，她也鼓掌了，即使她听不懂古典乐，即使他一定听不见她的掌声。

下台后，叶秋很快被叶爷爷叫走，面对那些为国争光峥嵘一生的老人家，躬下背脊，一个个握手点头，作为叶老将军的孙子，去迎接周围人拍着肩拍着手臂的赞美与欣赏。

末了，又是各家唤来那些穿着礼服的少爷小姐们，与叶秋同龄或更加年轻都有之，却无一不带着奉承讨好。

他们或许是真的羡慕或倾慕叶秋的。

乔栖能看见在叶秋微笑时，有女孩子含羞带怯地敛了下颔，好似声音都为他放轻了，也有男孩子来与叶秋捧杯，顺势递上一张名片，似是与他交谈甚欢。

富丽堂皇，觥筹交错的喧嚣里，他脸上一直挂着不变的笑容，礼貌，疏远，乖顺，真诚又虚假。

他是叶家少爷，他是退伍军人，他是年轻有为的商业精英，他是用来掩盖叶家教育败笔的幕帘，他是叶家每个人为了满足理想一刀一刀描刻出来的幻想。

他在不同的人群中轮转着色彩。

这个会场色彩太过浓重了，就像打翻所有颜色后混合成的压抑的黑色。

明明应该已经习惯了，习惯无数次了，可今天，叶秋却异常地喘不过气，周围酒水、脂粉、古龙水味在肺腔中翻涌得令人反胃。

他遥遥抬头，隔着人群，往落地窗那里看了一眼。

乔栖还在那里，一动未动，甚至看见他还眨眨眼，挥手回应了他的视线，暖光中的笑眼与每一次深夜回家看到的一模一样。

叶秋呼了口气，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

只是隔着人群确认她还在，他竟然觉得呼吸都松快许多，如果以后次次都这样，又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呢。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一开始就是。

本来在偶然初遇后，应该再没有瓜葛了。

他们之间原本的故事，或许是有一天，她拉着叶修的手来到叶家与他再次相逢，他还记得她是他的南柯一梦，是他的惊鸿一瞥；或许有一天，作为蓝雨队长的她，会站在与她同一个世界的男孩们身边，向赞助商的他伸出手，说叶先生，合作愉快；又或许有一天，他会受邀来到她的大学进行讲座，茫茫人海，他寻不见她，她也只会对身边人说上一句那是她认识的人的亲人，讲座结束，她与他擦肩而过，如水融入大海从此再无踪影。

这才是他们该有的故事。

只是他不甘心，他向她跑去，不停地将两条平行线弯折，交集，再弯折，再产生交集，然后期待着那双看向自己的眼里，能和初见时一样，带着对“叶秋”这个人的满满兴味，为“叶秋”嫣然巧笑，为“叶秋”走来，他是如此不抱期望地期待着——

“她是谁？没见过啊。”

“不认识，之前和叶先生聊过的吧。”

“是叶先生的友人吗？”

“叶先生？叶先生？”

“叶……”

叶秋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了。

那始终如同瓷娃娃一样将自己摆在合适地点的少女，竟是在注视他的时间里，放下玻璃杯，轻轻迈开了脚步。

踩在大理石地上，走得很慢，慢到他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好好注视她朝他走过来的每一步。

他们之间横亘太多阻碍，她却置若罔闻，可叶秋听到自己的心跳韵律已经追上了她的脚步。

一步，走过时间，一步，踩碎命运，一步，走上心尖。

一步，来到他面前。

人群骚动起来，排斥着闯入他们世界的异种生物，用种种眼神挑剔着站在叶秋面前的姑娘，窃窃私语不需要遮掩都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们在询问，在打听，在度量着她的身份。

可她眼中只有叶秋一个人，笑容明媚灿烂，“叶秋哥。”

叶秋张了张嘴，喉头发哑：“你……乔小姐。”

时间还没到。

他们约好在宴会中场实行一个计划，一个能让叶家所有人都不得不正视叶秋的计划，但中场是在八点半，现在距离八点半还有半个小时，她却先一步来到他面前了。

听到他的疑问，乔栖也稍敛嘴角的弧度，很没办法似地看着他。

她想要回答他实话，却状似不经意看了眼周围。

远处的人群为中心人物聚拢而来，议论声也越来越大了，叶伯母走过来，拉着叶秋，上下打量着乔栖，低声问他怎么回事，就连一直周旋与军政人士的叶爷爷和叶伯父也不可避免地抬眼看向这边。

唯一还在正常继续的只有音乐声。

正当有人想要上前拉住乔栖时，乔栖开了口：“叶秋哥，你忘了吗，今晚你为大家准备了烟花秀，你不是打算招待伯父爷爷和客人们一起去看的吗？”

说到爷爷二字时，她也看向了叶爷爷。

那双隐匿在人群中的眼睛与她对视，微微眯起，他就知道这丫头不安好心。叶老爷子冷哼一声，扭头看向一旁自己的儿子。

叶伯父皱了眉，不打算参与什么烟花秀观赏会。

可是事与愿违，周围的客人们比他对烟花的兴趣大多了，千金小姐们尤其喜欢华美的景物，军人们也被盛大的场面勾起曾经种种记忆，一时间，再无人去在意突然出现的乔栖是谁，一传十，十传百，远处听不见动静的人也听到了烟花秀三个字，人群如开了阀口的洪水，一齐涌向落地窗口。

“老叶，你不去看看吗？”老人家乐呵呵从叶老爷子身边站起来，“这可是你孙子精心为你准备的啊。”

“花里胡哨！”叶老爷子手里的拐狠狠一敲地面，也站了起来，斜眼睨着叶秋和乔栖，大有我倒要看看你们两个小鬼打什么主意的意思。

他走过了自己的儿子和儿媳身边。

叶伯母挽着叶伯父的手臂还在劝，“我们也去吧，这，客人都过去了，咱们不去，不合适啊……”

叶伯父沉着眉，对着几近空旷的会场，闭了闭眼睛，显然是不愿搭理的。

“去吧。”

拐杖抵着地面，叶老爷子缓缓路过了现任叶家主，简短苍老的声音转瞬即逝，叶伯父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是他跟自己说话。

“既然不觉得自己有错，就没什么不能面对的，我叶家，几百代人，没有一个学得会退缩学得会回头。”叶老爷子走的每一步带着微颤，向着露台，渐行渐远，“事到如今，你还以为那小子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叶伯父拧了拧眉，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我知道了，爸。”

*

一楼无数人挤在窄小的几个露台向外张望，声音嘈杂喧闹，二楼却安静得好似无人，只有窗帘被风吹起时，才露出藕粉色的裙角。

乔栖肩披西装，撑着欧式的阳台向下看，月光穿透飘过面前的发丝，整个人就像虚幻的妖精，连笑容都有几分不真实。

妖精，她确实是他生命里的妖精。

叶秋收回视线，靠着护栏，侧头看向下面的人群和庭院内波光粼粼的游泳池，这些都是几代人用自己走出来的路铸就而成的奢靡。

“我爷爷他……自从我有记忆开始就不再理会家事了。他与我父亲一直有观念上的分歧，只是年纪大了，不想看到家里人争来争去闹得分崩离析，他说自己只会打仗练兵，便将家中事交给我父亲主持，自己退位养老了。”

叶老爷子是一名军人，心怀抱负，即使家境良好，脑子里也都是战场上下来的那一套，对为官为政不精通也没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