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荷叶临风翠作裳(1/2)
【一】《卜算子.席间再作》葛立方.词
袅袅水芝红,脉脉蒹葭浦。
淅淅西风淡淡烟,几点疏疏雨。
草草展杯觞,对此盈盈女。
叶叶红衣当酒船,细细流霞举。
纪绪唱着小曲,走近了清婉。清婉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还真把纪绪当成了耳边风一样,来了个《大风吹》。
看清婉如此对自己,纪绪也很是尴尬,便不满地说了句:“爱到尽头,覆水难收,爱恨不过是一瞬间……”就把杯子中的水泼在了沙地上,只见那杯水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纪绪有意无意在一块石头上磕了磕溅在鞋子上的泥沙,同时把眼斜过来,瞅了瞅清婉。清婉却只顾搓着衣裳,腰肢一动一动的,煞是好看。
也不能老盯着看,纪绪又车过眼去,望了望塘外边的柳树,看看那片荷田是否被倒垂的柳枝遮住了。因为接下来,他要用那片孤独的荷田做意象,有理有据地跟清婉讲清道理。
于是,纪绪便对着荷塘里的水说道:“这垂柳依依的,好美!”
清婉还是不语。
纪绪干笑了两声,对着那荷塘说:“那荷田绿了,可那荷苞啊,为什么老鼓着个嘴儿,不开艳[说话,开言]呀?”
清婉头也不抬地说:“想看荷花,去西湖[今颐和园昆明湖]那边,离这儿也不远,就两步地的路程,那里的荷花又多又大又美……”
“是么,姐姐明天可有时间,带小弟前去瞧它一瞧。”
“你是小孩呀,还需姐姐带你去!”
“姐姐成天闷在家里,出去散散心不是很好?”
“哪是老闷在家里,今天不就在这荷塘洗衣裳了么!”
“我的意思是,别老闷在你家的这一亩三分地。走出去,到西湖呀、玉渊潭呀去看看荷花,那多有趣。”
“我不爱看荷花!”
“撒谎了吧?!”纪绪逗她道,“你这人,怎么撒谎也不脸红。”
“我撒什么谎了?”
“修染兄说,姐姐最爱荷花!”
“你听他的,早就上胡黍[指高粱]地了。”
“去什么胡黍地,修染兄告诉我,你俩小时候最爱去玉渊潭看荷花。修染兄自幼爱荷,姐姐尤甚于他……如此爱荷的两个人,若相伴去西湖欣赏那‘莲红缀雨’之美,岂不乐哉!”
清婉揉洗了两把衣裳,说道:“姐姐我现在是村野农妇,怎欣赏得了那‘莲红缀雨’。”
纪绪没话找话地解释起“莲红缀雨”之意:“西湖之荷,正是袅袅水芝红,脉脉蒹葭浦。淅淅西风淡淡烟,几点疏疏雨。”他又掏出了折扇,潇潇洒洒地扇了两下,“传说,雨与荷是一对相爱的恋人。有一天,荷故去,留下了雨,雨伤心极了,每天以泪洗面,一直哭到自己的身体逐步化为烟云……最后,荷变成了一株荷花,而雨只留下了泪珠。所以,每次下雨的时候荷花最美。微雨里,带着一丝风,一颗颗水珠在荷叶上起舞,秀如粉颜的荷瓣格外新丽芬芳,在雨中摇曳生姿,微风过后荷花的清香扑面……”
看见清婉好像被自己的说词感动了,就继续发挥说:“有道是,春游芳草地,夏赏绿荷池。夏日,荷花盛开,有情之人同去赏荷,别有一番情趣。你俩荡一只小船,摆一壶美酒,细细品赏这如盈盈少女一般的荷花。片片荷花瓣儿,像少女身上的红衣,用这花瓣儿来盛酒,把那美酒的滋味,细细地品一品,那一定是爱的味道……”
“还‘盈盈少女’呢,姐姐我已嫁与他人妇,公子是读书之人,可知‘妇道’[1]?”
纪绪一愣,“姐姐是大家闺秀,‘妇道’不比我清楚得多?”
清婉把衣服放进水里摆了摆,站起身来,把洗好的衣裳提起来,说道:“我自幼,母亲教导我要遵守三从四德、从一而终、三纲五常、男女有别……纪公子读过圣贤之书,怎能教唆我去跟他人约会?还把私会的景象描绘得如此…如此淫之…不堪……”清婉边说边想拧掉衣服上的水,但手臂瘦弱,扭起来有些费劲。
纪绪接过了她手中的衣服,拧净了水,把衣裳晾晒在岸边的灌木丛上。
【二】《踏莎行.杨柳回塘》贺铸.词
杨柳回塘,鸳鸯别浦,
绿萍涨断莲舟路。
断无蜂蝶慕幽香,
红衣脱尽芳心苦。
返照迎潮,行云带雨,
依依似与骚人语。
当年不肯嫁春风,
无端却被秋风误。
清婉看到纪绪被自己的话怼得哑口无言,又歉意地说:“我知道纪公子是受人所托,定是我那表哥使然。”
“是啊,你总得去见修染兄一面,否则他老以为我不尽心,口信没给他传达到。”
“见面又如何?无非是问我何时跟他走。”清婉停顿了半晌,说道,“烦纪公子去告诉他一声。”
“您说。”
“我不想跟他走了。”
“不走了?”纪绪顿感疑惑,“为何?当初不是说得好好的,为了追求自己的爱情[2],与修染兄远走他乡么?”
“那是幼年时的冲动,现在细细想来,真是幼稚得很。”
“追求美好的爱情,怎是幼稚?”
清婉凄然地笑了笑,说道:“女人是没有爱情的。”
“没有,怎会没有?”
“公子年少,还不懂,等你过些年,经历些事儿,你就会明白我说这话的含义。”
“什么含义?”
“女人不讲‘爱情’呀!”
“怎会不讲?”
清婉笑了笑说:“你若喜欢上了一个女人,只要你用心对她好就行!若你想对她做些什么事,一般她是不会拒绝的,即便她有自己的心上之人。”
纪绪有些被说糊涂了,问道:“这是为何?”
清婉告诉他:“因为女人是比较感性的,只要对她好就行!”
纪绪说:“对她好,说明她们希望得到疼爱,这不正是爱情?”
“错,两情相悦才是爱情,而女人只需要被人疼,被人爱。”
纪绪有些茫然,但还是想极力说服清婉,便说道:“爱情,也许没有谁能懂!正如您所说,爱情不是一种想法,而是内心的一种渴望,就像您也渴望被人疼一样。可是,您的丈夫甄有才只是一个孩童,他还需要被人爱呢,如何疼你?”
“我还有公爹和姑婆疼我。”
“外姓人?”纪绪讥笑了一声,“你相不相信,如果你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没有人会掏心掏肺地对你好,在如今这个现实的社会里,很多时候,你别说是爱情,就连亲情都是假的。”
“那你还说服我为爱情到处去流浪,还有什么意义?”
纪绪叹息了一声,指了指杨柳围绕着曲折的池塘说,“杨柳回塘,鸳鸯别浦。你看那生长在池塘僻静处的荷花,只能寂寞地凋落,岂不令人惋惜?春天本是百花齐放、万紫千红的时候,而荷花却不肯嫁春风,不愿意和其它的花儿一样去争妍,却取怜那种高洁而孤芳自赏。你这个地方,莲舟不来,蜂蝶不慕,则美而香的荷花,只能终生地自开自落而已。当那红衣尽脱,芳心才是独苦的开始。如此,岂不是反而没由来地被秋风耽误了吗?人啊,来世上一回儿,总得为‘真爱’搏一搏,对吧!?”
“我并不觉得爱情是什么必需品。而且,爱总是美好与痛苦并行,快乐与伤心同在。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还要用爱情来折磨自己呢?”
“爱情确实是有痛也有笑,甚至会为爱而心碎。但是,最起码我们爱过,也许,还有可能找到我们生命中最美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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