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蓝迷迭香（1/2）

“二小姐，”乐新见她仍旧想不通，显然有些急了，“如今，满宫的人谁不知道，陛下对您那可是一往情深，再者今夜的事都是李少爷挑的头，您有什么好怕的。您要心里不舒服，以后我再也不理李少爷就是。”

星梦挤了挤她的脸颊，“傻乐新，我可没叫你不理他。本来嘛，都是亲如手足的一家人，我也没什么好避嫌的，就是不知道陛下看了那封信，心中究竟会作何感想。”

“皇后又在胡思乱想什么？”话音刚落，只见朱祐樘从主仆二人身后的纱帘里走出来，缓步下了那层层木阶。

“陛下？”星梦猛地回头，看到他似是很惊讶，说话竟也少有地打起结来，“都三更天了……臣妾还以为……您在乾清宫已经歇下了……”

“奴婢拜见陛下。”乐新见皇帝朝自己做了个手势，行完礼后，忙退了出去。

朦胧的烛光里，朱祐樘脱下墨狐袍子，单穿一件无纹青服，盘坐在池沿上。他注视着涟漪中自己的倒影，神色黯然。

“那谱子里的信我看过了，不愧是李梦阳，有胆量。”他平静地道完这么一句，撩起袖子，俯身拨了拨那池花瓣香汤，迷迭香的异域芬芳四溢在湿润的水雾中，不禁叫人有些意乱情迷。

星梦从池水里露出纤纤玉臂，一把拉住他的手，“祐樘，这只是一封家书。李生说的没错，我为了进宫，的确利用了姐姐，利用了他们的感情，你也知道，我那时为了报仇，真的是什么都顾不上了。”

“你当初拆散他们，真的只是为了报仇么，”面前的人突然抬头，看她的目光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同是写信，为何他只写给你，不写给容太妃？你说他跟你姐姐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可其实呢，他唤你星子，赠你古埙，为你谱曲，就算是现今怨怼你，也要冒死送信进来给你。就像上回刮痧的误会那样，他料定你还会替他担惊受怕，对不对？”

这连番的质问，是以一种极其平淡的口吻，倒豆子般讲出来的。

最微妙的也在这里，他明明是心里极不痛快了，却始终不肯高声骂一句，好似无论如何，疑也好，妒也好，气也好，恨也好，都不能失了他翩翩君子的风度。

星梦了解他的性子，知道他今夜能讲出这些话，想必已在心里憋了很久。

她不由联想到前面晚膳的时候，箫谱的事情他只字未提，说不定，那会儿他就想让自己主动说出来，如今，错过了坦白的时机，那剩下的，只有竭尽诚意，以证清白了。

“臣妾可以对天发誓，与李生除了兄妹之谊，再无其他，”她无畏地迎上他的目光，四目相对间，慢慢松开他的手，后退着游到池子中央，将颈与肩皆没入水中，“李生今日来信，一来，是埋怨臣妾过去的不地道，二来，是要臣妾护好姐姐和弟弟们，家书叙旧，仅此而已。陛下若执意不信，尽可降罪。”

见她一口一个“臣妾”，朱祐樘揉了揉太阳穴，不再多言。

其实，他根本无意与她争执，只是因为看到那封信，醋意不觉笼上心头。

他始终没搞明白，为何打从那李梦阳被调回京城，就像个刺头一般，处处针对张家，一刻也不曾消停过，先是教唆延龄箭射禁宫，再是私通书信与星梦，而星梦呢，完全无视这厮逾矩犯禁的行径，屡屡为他开脱遮掩，唯恐他被下狱遭罪。

“行了，你先上来，有什么事情，我们回东暖阁再说。”他起身绕到绿松石屏风后面，帮她拣选浴巾和青白纱睡袍。

“陛下还是不肯信臣妾么？”隔着屏风，星梦冲他喊道。

“梦儿，已经很晚了，朕明日还有早朝。”

……

等他捧着一堆衣物再回来的时候，发现池里竟没了人影，仔细一瞧，池子中央有咕嘟咕嘟的几串气泡，少顷，连气泡也没有了，只有死寂沉沉的一池沐浴香汤。

一丝不祥的预感划过他心头，说时迟那时快，他抛开手上所有的衣物，径直跳入了那花瓣池子里。

一直游到池中央，就在刚才冒泡的地方，他终于发现了星梦，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悬浮于水面之下。他连忙游过去，抱着她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