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谣言背后（2/2）

按大明律，内外宫私通消息，传递谣言者，下狱论死。

他心里清楚，李广的话应是可信的，如上所述，只要稍作调查，十有□□即是真相。可这些内情，同样也为星梦所了解，为何昨夜她不曾与他谈起这些。难道说她情愿把一切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也不愿让他怪罪于这几个无事生非的宫人么？

事实并不尽然如此，她自有她的顾忌。试想倘若追究了谣言，则必会触及容太妃自尽一事。自尽实为殉情，她实是不想让有心人大做文章，这才选择了息事宁人，求取太平。

可她显然没有看到这件事背后的玄机。

想那路宁和茉叶，皆是出自邵贵太妃宫中，而邵氏绝非善类。就在大半年前，时是宸妃的她还企图联合万贵妃废储，以己子兴王朱祐杬取而代之。

如今虽大局已定，但因着兴王年纪尚小，仍居京城王府而未就藩，邵氏骨子里的不安分亦无时无刻不在蠢蠢欲动。

眼下，她与容太妃同住仁寿宫，一个在东院披香殿，一个在南院梅林角楼，平日里有意无意总能了解到一些张家的情况，此次谣言是否由她主导，不得而知。可无论是不是她做的，是时候略施敲打，让她学乖一点。

朱祐樘这样想着下了暖炕，在殿内来回踱了几步，终是在御榻前站停，“路宁和茉叶，交由宫正司议罪，告诉王琼，速审速决，不要让他们牵扯出更多的人来。”

“奴才遵旨，”李广行完礼却并未起，跪在原地，面露犹豫之色，“还有一事……关乎娘娘，亦涉及后宫诸位主子，恳请陛下恕奴才无罪，奴才方敢讲。”

朱祐樘看了看他，遂点头示意他继续。

李广斟酌了下措辞：“奴才愚见，其实昨个儿，娘娘之所以发那么大的火，不完全是因为容太妃的缘故。昨日申时，娘娘去清宁宫请昏安。席间邵贵太妃几度冷言冷语，话里话外暗讽娘娘无嗣，太皇太后更是免了娘娘年前的晨昏定省，另赐下暖宫汤药，命娘娘每日服用。”

朱祐樘听了这话，顿时怒不可遏，霎地转过身来，对着他的左肩便是一脚，“你早前干什么去了，这些话为什么到现在才讲？”

“陛下息怒，”李广被踹到地上，也顾不得君前失仪，慌忙爬到他跟前，连连叩首陈情：“是娘娘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奴才说出去，否则就要罚奴才的俸。娘娘还说她奉旨喝药是小事，但如果让您知道了，日理万机之余还要再为她烦心，那便是罪过了……”

朱祐樘平复心绪，琢磨了会儿，叹息一声，“罢了，你起来吧，这回就算了，往后只要是关于皇后的事情，不论大事小事，务必及时与朕奏报。”

“奴才记下了。”李广拭去额上的冷汗，依旧不敢起身。

“起来吧，”朱祐樘抬了抬手，又交代他道，“你马上去趟内阁，告诉李东阳和谢迁，一会儿朝会，把之前礼部提请兴王就藩的折子呈上来。”

“遵旨。”李广复又叩首告退。

仁寿宫南院的梅林角楼，容太妃居所。

院子里白梅盛开，芳香四溢，闻来沁人心脾。布满绿苔的花藤架下，乐新带来时兴的叶子戏，与齐翓儿和另两个柴房丫头一起，玩得不亦乐乎。

内室里，宣德炉里点着永兴庵请来的香火。黄花梨木榻前，星梦寸步不离地独自守着，待如燕醒来便喂她喝药，又将李梦阳之事的前因后果与她细细说了一遍。

如燕听闻李梦阳没死，心情好了不少。她道是悬梁的那一刹那，便后悔了。

纵然李梦阳真死了，她失去了爱人，又有何妨？

常言道，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故人。她已然失去了爱情，失去了自由，到如今，丈夫也不在了，青春也流逝了，她已是常伴青灯的未亡人，还有什么是不能失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