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示恩亲旧（1/2）

傍晚，乾清宫东暖阁，暮光余晖，清溢满堂。

自午膳后，朱祐樘便召李东阳和谢迁入见，此二人与皇帝亦师亦友，系万安致仕后，钦定入阁的新员。

两个时辰以来，君臣三人隔案对坐，边看奏疏，边商议各地总兵人选。

忽然，外头传来一阵熙熙攘攘。少顷，萧敬入殿叩首：“陛下，仁和长公主、锦衣卫指挥佥事柯寻，已至殿外候见。”

“传他们进来，”朱祐樘将案头的十几本奏疏重新垒好，亲手递给李东阳，“辽东和直隶的人选，朕回头再斟酌下。今日就先到这儿吧，两位先生辛苦了。”

李东阳赶忙起身，恭敬接过，遂与谢迁一同朝皇帝作揖行礼，谢恩告退。

话说这边李东阳和谢迁刚出大殿，那边柯寻与曼陵便并排走了进来。按说长公主应走在臣下的前面，可这两人却丝毫不在意这种礼节。

李东阳与谢迁向长公主问安，曼陵微笑还礼，随后好似想起了什么，便与身旁的柯寻耳语几句。李谢二人见此情景，对视一眼，遂默然走出殿外……

“臣妹曼陵，臣柯寻，恭请陛下圣安！”乾清宫中，曼陵与柯寻于御案前行三跪九叩之礼，这是初次觐见皇帝的礼仪。

朱祐樘绕到案前，一手一个扶起他们，亲和道：“快起来，都是一家人，何必行此大礼？”

柯寻瞅了瞅身旁的曼陵，见她回了个鼓励的眼神，方才小心翼翼地探问：“陛下，您刚才说……一家人？”

朱祐樘不甚感慨地看着他俩，“今日叫你们一同来，即是朕打算成全你们。”

这一句平平淡淡的话，柯寻与曼陵盼了整整八年。

曼陵依稀记得，几个月前，齐世美被封驸马，柯寻外放南京，她六神无主，跑去找哥哥诉苦。那时，朱祐樘告诉她，山重水复，柳暗花明。

而今，终是苦尽甘来……

见二人惊愣得已然说不出话来，朱祐樘只是一笑，拍了拍柯寻的肩，“你别回南京了，就留在北镇抚司吧，帮朕收拾好万喜扔下的烂摊子。如今陈准管着东厂，你与他正好搭班子。”

“哥，你是要升逊安作指挥同知么？”曼陵听哥哥提到万喜，不由插嘴一问。

锦衣卫指挥同知，官职从三品，历朝皆有皇帝亲信担任，成化朝时，万喜便因是万贵妃的胞弟，掌职十余年之久。曼陵心里明白，这份荣宠，无疑是赐封驸马都尉的前兆。

“不错，”朱祐樘微微颔首，“宗亲守孝三年，是为祖制。待到弘治二年，朕便为你们赐婚，至于这三年里，你们私下见面，朕管不着。”

见皇帝为他们二人思量的如此周全，柯寻难掩激动之情，连忙叩首谢恩。

曼陵亦要与他一同跪下，朱祐樘颇感无奈，只得再次扶起他们：“行了行了，一会儿去仁寿宫拜见王贵太妃，勿忘替朕问好。”

“嗯，一定的，”曼陵想了一想，又道，“皇嫂最近好么？《皇城纪略》她看过了么？”

“看了，”朱祐樘摆了摆手，轻叹一声，“拜你所赐，周昉的仕女图也硬是教朕找出来，拿给她欣赏了。”

“看来我那册子还真派上用场了，”曼陵忍不住笑出声来，“改明儿我把这册子再完善完善，像这个国丈大人啊，两位国舅爷啊，都给他们来个小段儿。”

“怎么又想到编排他们了，”朱祐樘于案前重新坐下，啜了口茶，“张家那俩兄弟，你和他们照过面了？”

“没，只是我前天听仙琴讲，”曼陵上前一步与他小声道，“两位国舅去广福吃饭，顺便问她盘了间店面，就在长安右门附近，听说是想做促织生意。”

朱祐樘沉吟半晌，手指轻敲桌案，“他们花了多少银子？”

“仙琴起先开价五千两，兄弟俩还到三千两，当场付清换的房契。”

“三千两……”朱祐樘苦涩一笑，转动着面前的茶盏，摇了摇头。

见他神情微恙，曼陵不禁有些惴惴不安，“哥，他俩盘店的事一准是瞒着家里人的，你回头可千万别和皇嫂说啊，不然还以为我挑事儿呢。”

朱祐樘看了看妹妹，微微颔首，“那是自然。”

酉时三刻，晚朝结束，朱祐樘自乾清宫廊庑穿交泰殿而过，直往坤宁宫东暖阁。

东暖阁内，星梦正在凝神练字。只见宣纸上用行楷写了这样一句上联：“今朝重九，九重又过一重阳。”

朱祐樘过来一看，笑道：“这还是我重阳节时出的对子，至今无人对上，你可是有什么想法了？”

星梦笑而不语，在那上联旁又用草书添了这么一列：“一世情人，人情一世赖情深。”

“嗯，文义不错，至于这意境……”朱祐樘品评的同时，亦来了兴致，于是提笔在旁用正楷补了一句，“天下国主，主国为民兴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