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意萌动（2/2）

座上的珂甲子早已换下了礼服。此刻一身儒雅的青灰长衫，面前桌上放着些瓶瓶罐罐和几片雪白布帛，正在擦拭随身的佩剑。

郑和宜认出那是师父随身多年的名剑长虹。不由想起自己少年时随师父游荡江湖的惬意。恣意年少，畅快人生，如今却都已恍若隔世。

珂甲子见他动容，知他必然心有感慨。拉他絮起闲话，不过多问几句近况如何。前有与谢从安的接触，自然知道他被照顾的极好。

待问起旧疾可还要紧，郑和宜有些怪异的默了默才道：“已好的差不多了。”

珂甲子疑心之下，记起入长安时听说的谢家姑娘追夫之事，还有那传的绘声绘色的温泉行宫之请，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拍着郑和宜的肩膀直道：“你小子竟会不好意思。”

郑和宜为师父斟满茶水，恭敬道：“师父此次是为如之的冠礼而来，还是有其他安排？”

珂甲子抚须道：“我一个孤家寡人，又何须安排什么，不过五湖四海游历去。”见郑和宜要开口，忙的将他止住，“为师自由惯了的，你莫说什么要我留下的话。要知道这长安城虽好，于我便是座金丝笼。不然早些年你爹那般请我，我也不会拒绝了。”

郑和宜嗯了一声，不再多话，再殷勤服侍一番。珂甲子忍不住开口道：“那个小丫头有意思，你带她找我玩去。”

闻言郑和宜道：“她可是用了什么法子才叫您答应进的长安城？”

珂甲子抚须将他看个来回，忽的大笑道：“小丫头有趣，你要想知道便自己去问。”

郑和宜知道是师父童心又起，只得作罢。

闲话几句，有人在门外禀道：“府里的节目就要结束了，荷风小筑的场子也陆续有人到了。小姐让小的来问问，师父要不要去瞧瞧绿珠夫人府里的歌舞？”又朝郑和宜道：“也要问主子是不是往那边去见见客人。”

珂甲子道：“绿珠夫人多年来都神秘的很，怎么忽然舍得抛头露面了。这般的兴师动众，不知是不是又要算计谁，我自然要去瞧瞧热闹。”

这一日虽说都被安排妥当，却因为保持新鲜，一概瞒了郑和宜。此时他听了师父的话，自然配合了往荷风小筑同去。

新春天气，夜色亦来的迟些。灰蒙蒙的一层暗色，似浮在房檐上的薄纱，在夕阳折射的阴影处层层叠起，提醒着已不远的夜色。

荷风小筑早已搭起了戏台，还在门外就已听得墙内乐声悦耳。人声笑语不断，不知里面究竟是何种的熙攘热闹。门前整齐排着各家车马，一路上皆有小厮婢女牵引，盛况之下，一切也都有条不紊。

长安古城已有千年，各处官家府邸无不精巧，但细论一道，却都不如这园子让人一见倾心。

说倾心，不若惊心更贴切些。富贵人家不论如何攀比，总是要比之天家逊色。而此处占地之广，陈设之奢让人惊叹。穿梭其中着鹅黄裙衫的婢女不知几何，仔细瞧来，衣衫颜色相同，腰间绶带却是分着碧绿，绛紫，霞红三色。虽是步履匆匆却井然有序。不知这主人是何方神圣，竟能在天子脚下安置出如此一方天地。

此时两人正立在一处小桥之上，地势稍高。由此看去，方觉察须臾间，天色逐渐暗下。远处尚余一点光亮，映照在园中处处可见的活水之上。脚下溪流之外，仍能瞧见一片片粼粼湖光。岸边有彩色灯笼晃影，隐约还听得见船桨之声，伴着少女歌声，说不出的江南好风光。

此时再想房斌想寻人买下此处的话。在这古朴长安城中若想要江南的秀丽婉约，的确再无第二处能合意了。

亭台水榭，秀丽风雅，处处皆景，入目即画。郑和宜跟着珂甲子一路走来，赏了不少景，亦见了不少人，几番恭维之下也生出些疲态，却见师父仍是精神奕奕，瞧着这山水园林不住点头，他心中也有几分欢喜。

“徒儿最近不曾留心江湖事。不知这绿珠夫人是什么来头？”

珂甲子笑道：“二十年前林枫眠坐上江湖霸主之位，林家堡的地位便无可动摇。有个人与他的威名并存，便是绿珠。不过她为人低调神秘，近些时候才在江湖上露出面容。”

珂甲子一面说一面抚着胡须看向他身后。

郑和宜回首，见一鹅黄裙衫的婢女含笑在后静静立着。眉眼清丽，红艳艳的唇角一翘，颊边出现个小巧的涡，平添几分俏皮可爱。腰间正是一抹鲜翠欲滴的刺绣，垂下两条结好的络子，佯作翠竹，别致中透着雅韵。

她语调轻快道：“公子想知道我们家夫人的故事，不若与我直接见夫人去。”说着绕至二人身前带路。

珂甲子抚须一笑，随之而去。郑和宜自然跟随。

三人一前二后，穿过一段花园小径，转至一排茂密似不知春方至的柳树后，面前豁然开朗。

天色刚要将最后一丝光亮压下，眼前正是方才在小桥高处瞥见的一隅桨声灯影。水中岸上人影穿梭，歌声乐声谈笑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