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卖(1/2)
院子里几株红梅将开未开, 花色过艳, 瞧起来便与轻覆其上的薄雪相处不那么融洽,心急的已绽了瓣,安分的仍蜷着骨朵, 香气淡到若有似无, 兴许是仗着这座王府二主子的私心偏宠,丝毫不见被蜡梅压了风头的急色。
秦三公子待红色比别的颜色更青睐些, 爱屋及乌, 他不自觉给予红色的东西更多偏爱——只要长得不会有碍观瞻。
那几株红梅的金贵主子披了件他偏爱的红披风,纡尊降贵地揽了家仆的活,托着个茶盘进到院子里来, 眼力不错地锁住了那坐在石桌旁、几乎与积雪融为一体的少年背影。
差遣木樨出门时齐璟顺口问了一句药瓶的事,秦洵还没心没肺地跟齐璟说,这是第三次跟王婕妤的人接头了, 不知那并不算愚钝的少年人何时才会发觉他母亲的心思。
可巧,说这话时呼出的白气都还没凉下来, 他的贴身婢女就被这话里的正主堵了回来, 秦洵这嘴, 比开过光的还灵。
秦洵没有刻意放轻脚步,齐珩却毫无察觉似的,不曾回头看一眼来人,倒仍保持他平日“失语失聪”的样子。
直到秦洵把茶盘往石桌上一搁, 齐珩像是被声响惊回了神游天外的魂, 睫羽轻轻一颤, 抬起头看向来人。
“天这么冷,你这身子骨又不是多结实,怎么不进屋?”秦洵说着话,一拂衣裳在石凳坐下。
雪停的日子早早有家仆扫净了石桌石凳的积雪,连日晾晒,触感虽然逃不过冬日的冰冷,起码不会有湿润沾衣的水气。
齐珩看着他,突然笑起来:“你们主仆总是喜欢说一样的话吗?”
那名唤木樨的婢女大约是自知应付不了他,当时虽不愿意直接给他东西,却斟酌着把他请了进来:“天寒,五殿下不妨进屋坐会儿,取取暖。”
——虽然他最终没选择避开寒冷缩进屋子里,而是心血来潮想赏一赏陵王府家仆不经意间提起过的、他们秦三公子的这几株宝贝红梅。
哑巴开口,当得起一鸣惊人,然秦洵心里早就有数,不觉意外。陌生的嗓音一开口,他心里想的是,看这模样,应是掐不起架来,不用齐璟在媳妇和亲弟之间里外不是人。
他若无其事地回话:“哦,那丫头必然是平日学的我。”
木樨那丫头这几年学得不错,逐渐习得清砚那泰山崩于眼前也不变色的真传,行事是愈发稳重了,今日这情况处理得让秦洵还算满意。
齐珩静静看着秦洵,少年大自己几岁,舒眉朗目,眉梢眼尾的细微弧度酝酿出一双深蓝眸子里似乎与生俱来的笑意,散漫与正经融混得恰到好处,不会让面对他的人太拘谨,也不至于显得太过轻浮,是齐珩早就从他这张脸上看惯了的神情。
对方不久便将行冠礼,自此迈入“成年男子”行列,与他们这些分明只与他相差几岁的同辈人鲜明地区别开,故而齐珩总觉得,对方眼里名为“正经”的那部分情绪,如今一日比一日占得上风。
见秦洵没有再主动开口的意思,齐珩也不含糊,直接向他摊开了手掌,重复了方才在府门蜡梅树旁对木樨说的话:“把东西给我吧。”
秦洵一瞬间觉得,齐五皇子还不如继续装他的哑巴,最起码那样交流起来他委婉得令人舒适,不像现在这样,一副懒得兜弯掩饰来意的样,直白得近乎莽撞。
好在秦三公子风华正茂,离思维迟缓的老不中用年纪还差老远,他适应得很快,不避讳地把今日没能如约送去老地方的药瓶掏了出来,却没急着递给齐珩。
“齐不殆倒是被你将了一军。”他没头没脑地丢出这句话。
“将谁都是将,他最合适。”齐珩回话很快,仿佛早就料到秦洵会有此一言。
幼年时御花园池边一场孩童打闹,娇宠的四皇子与瘦弱的五皇子双双落水,四皇子只着了场风寒,五皇子则大病一场失语失聪。
秦洵从前偶尔琢磨起这事,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齐琅嚣张跋扈他知道,但据他对齐琅的了解,那厮骨子里并没有害命的胆子,这也是为什么秦洵逐渐长大后摆脱了稚童心智,曾经因蛇咬一事对齐琅的那一丝畏惧消失殆尽,甚至看齐琅都会发笑。
齐珩再没用也姓个齐,流着他父皇的一半血,齐琅连欺负秦洵一介臣家子时都没敢伤及性命,不可能有胆子谋害他父皇的种。
齐珩从秦洵目光里读出了玩味,他脸上那种人畜无害的笑容便又回来了。
与一个熊孩子在打闹中被推落水,尤其熊孩子还是在宫里横着走的小霸王,任谁看来都是合情合理。
单单一方落水,哪怕做父皇的只是做做样子给外人看,推人的熊孩子也总得挨一顿训,这事才算处理得周到。可若熊孩子与他不省油的母后受不得这等冤枉,非得纠缠出一个清白,反倒成了麻烦。
本就不起眼的孩子,只需要再不起眼地轻轻一拉,既能报复性地让那从没吃过苦头的娇孩子呛几口冷水,又能让整个场面乱成一锅粥,谁也无暇再弄清孩子的打闹究竟孰是孰非。
反正,金贵的四皇子不缺人拼了老命地捞他,至于自己,赌赢了再好不过,赌输了大不了一死,他与他母妃都不是长命人,没什么输不起的。
多少人都觉得五皇子才是那个受欺负的小可怜,不曾想过,被宠坏了的四皇子,有时反倒是个不谙世事的傻白甜。
大概带了点对齐琅幸灾乐祸的心思,秦洵笑了出来。
齐珩摊在他面前的手掌还没收回来,显然不达目的不罢休,这次秦洵很爽快地把药瓶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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