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修禊说旧臣（1）（2/2）

——所以，你是打算放弃了？

——我还能有更好的选择么？宫中的形势，想必你也有所耳闻。父皇前不久亲自带晖弟巡城，给他讲述民间疾苦。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吧。

——那你为何要费心招揽人才？先是找邵歆舟进府，然后是齐树通，还有一个……一个连我都不知道的神秘人物。我还以为你是心存大志，为未来筹划呢。

——就算我只是亲王，将来要到封地，现在找几个信得过的人辅助，也很正常吧？

对话自含隐秘的激烈。映弦目不转睛看着司徒曦，想要穿透对方深邃星眸，捉住一个裹在茧中的计划。忽然说道：“事到如今，你也不必瞒我。你是想现阶段避其锋芒，韬光隐晦，等到时机成熟再反戈一击，对么？”

猝然的质问似让司徒曦不知如何应对，失措的表情在脸庞滞留须臾，方叹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映弦如释重负，长长吐出一口气，心想自己果然猜对了。又问：“那这合适的时机究竟是什么？”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只能静观其变。呵呵，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出现。”

“如果一直不出现，你就算认了？就没想过自己去制造机会？”

“怎么制造？”

“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讲无妨。”

山风又吹了起来，这次吹来的是轻白绵软的柳絮，纠缠交合，像是一团团不知来自何方的虚无。映弦承受着几无重量的柳絮，道出那或许已暗酝多时的想法。

她细细讲述，不想空中浮云蔽日，天色渐暗，一会儿便落了雨。两人都未带伞，任凭冷雨击身。司徒曦听完映弦所言却一语不发，脸庞轮番被震惊、踌躇、担心、忧虑的神情渲染，迟迟吐出一句：“这太难为你了，你会遇到很多危险。”

映弦摇头道：“这是最好的办法。只要我能长呆在皇宫，总能想出办法找到蛛丝马迹，也能刺探对方虚实。”不自觉地放低了声：“你也知道，太后病又重了，应该很快就会召我进宫献琴了。”

“可韩公公绝不是你以为那么好惹的。皇宫这地方，既是藏龙卧虎，又是藏污纳垢，里面的各种心思算计，岂是你一年轻女子所能担待的？”

“怎么，你不相信我？”

“不是我不相信你。但如果皇兄当年真是死于蓄意谋杀，那么主使者一旦发现你入宫的意图，就绝不会让你全身而退。”

细雨打湿华裳，久违的寒意升起于映弦足底，沿膝窜上，顷刻袭遍全身。冷风中她淡淡一笑，说道：“就算我为解开成襄太子的死亡之谜做一点贡献吧。真相揭开的一天，希望也是闻笛全新的开始。”

司徒曦凝视映弦，像是化身为一头陷入情网、任由蝴蝶停栖掌中的爱熊，眼里流露猛烈的怜与恋。突然将映弦搂入怀中，两行清泪顺颊而下，哽咽道：“我实在不忍心让你冒这个险。”映弦亦觉心酸，道：“我一切都会很小心。”

雨逐渐变大，丝丝匹匹，到一帘帘地激溅，最后竟是超出此季的狂暴。白水从九天泻下冲刷穹壤，山间草木摇落，溪水哗哗而涨。两人从头到脚都被淋湿，仿佛为了铭记一场分离前的凄壮而忘情相吻，听见彼此的生命正在雨中开紫色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