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渺渺今岁姻(1)(2/2)
映弦单刀直入问起太子提亲一事,映雪方回过神,缓缓说了一句:“你该知道,自从我们进入宫中的那刻起,命运就不是自己能主宰的了。”
“此事公主就想不出其他法子么?”
“我如果不去,她便可能去,要么就是三公主。你觉得皇上和太后会选谁?”
“可是容国那情况……”
“呵呵,我嫁过去,如果幸运,便是太子妃,甚至未来的一国之后。如果运气不好,便跟他们玉石同焚吧。”
“姐姐……”
映弦注视映雪,从她的眼神里慢慢读出一种矛盾和复杂。黑色的瞳仁是幽怨,眼白是坦然。幽怨和坦然的交织中流出对未来的忧惧,轻轻沾在颤抖的睫毛上,但并没有不甘的恨意。虽然为元熙公主付出这么多,终究只做了为她挡灾消祸的替代品,却还是将一切接受,像接受空气和水那样默然无声。映弦真不知是该佩服这个姐姐还是该佩服司徒嫣。
“你这么牺牲,值得么?”映弦突然问了一句。
映雪不答。
“那容国太子你连见都没见过。他是好是坏,是丑是美,是麻子是跛子,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甘心嫁给他?”
“我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不是么?”
“那……你有没有想过逃跑?”
映雪摇头道:“我不会跑。”
“为什么?”
“我跑了,郁国还是要嫁个公主出去。不过是白白又牺牲了一个人而已。再说……”她忽然收声,再启唇,声音已泛出一丝黄连的气味:“也许会换做是你。”
映弦不再说话。毕竟,她在除夕之夜给太后献琴,也是因听闻容国提亲消息后有所警觉,下意识地要为自己留郁增些筹码。然而此消彼长,这表面上诗情画意的尽孝行为却也同时提高了让映雪联姻的可能。对此,映弦不是毫无愧意的。此刻,她凝望幽怨而坦然的映雪,心底忽萌生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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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景阳斋归来的翌日便是上元节,这一天全城赏烟火、观花灯,皇帝宴请百官。到了黄昏,满城俱是火树银花,红蕊芬烛,流光溢彩。映弦和司徒素同在公主府用晚膳。柳师傅专门用糯米细面洒水滚成核桃大的元宵,以核桃仁、白糖、玫瑰等为馅,香甜粘齿。映弦吃了一大碗,修饰妆容打算出府。临走前司徒素却不依不饶问起她的去向,得知是去见司徒曦,也未多言,只抿嘴微笑,不察映弦已现忸怩之态。
两人约在石鼓巷见面。映弦见司徒曦着寻常百姓的衣冠,脸上也略作描画,似是为了特意乔装,倒也见了效,恍一看不辨真容。他剑伤虽未痊愈,却坚持要和映弦同到外城赏灯。两人便慢慢散步至市肆。两旁商铺罗列,都张挂着走马灯、吉利灯、气风灯、珠子灯及各种动物形象的纸灯,排成艳龙循着长长的街道延烧。映弦挨灯细看,制材多是纱绢、烧珠、麦秸、玻璃、羊皮、白色兽片制成的明角等,灯上画花卉禽兽、古今故事,妙态横生。官宦贵介、平民百姓齐涌上街头,猜灯谜的,走百病的,摩肩擦踵,语笑喧阗。儿童提着灯笼四处游逛,口里歌谣不绝,道旁又有各种鼓吹、弦索、舞龙舞狮的杂耍,在眼前汇成欢乐的洪流。
走到笙歌彻耳的沐阳江,元宵的烟火已冲上天幕。司徒曦和映弦上了一座石拱桥抬头赏看。朵朵烟花在头顶绽放,“金丝柳”、“赛月明”、“火梨花”、“绿烟儿”、“琼盏玉台”、“银蛾金弹”,璀璨艳曜,是声色的流转,也是韶华的铭记。就在华音喧天之际却像是达成了默契般戛然而止,江岸一瞬陷入异样的安静,然而烟气尚未消散,浓淡无度地漂浮在空中,仿佛一场将醒未醒的迷梦。
两人倚桥等了半晌也不见动静,以为已告结束,正打算离开,突然,一道飞星从水面腾起,拖一条美艳的尾巴,“哧”地划破长空,猛龙入海般倏上倏下,在夜空里纵横驰突。紧接着,东边的、西边的、南边的、北边的、远处的、近处的,各处火光勃发,有如百花报春,明珠挂帘,观者无不意动神摇,喝彩声、鼓掌声此起彼又起,将上元夜推向了声声不息的高潮。
半醉的映弦偎在半醒的司徒曦怀里,柔声道:“闻笛。”
“嗯?”
“我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
“是跟我姐姐映雪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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