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跌（1/2）

千里之外，总算寻得适合渡劫场所的时昀莫名心悸，他不顾魔戒的多次劝阻，执意返回了翡翠山。

待看到小屋的门还好端端的关着，少年委实松了口气。

【看吧，我都说了什么事都不会有，你还非要回来。】

时昀放松了眉眼，之前还空落落的心中，此时已被深刻的思念所填满：【横竖渡劫之地已经找到，再要去也不过片刻的功夫，回来看眼奕儿，难道不好吗？】

重宝知道在这一点上，即便他说了少年也不会听，索性不再多劝，当然，他是打死都不会承认，自己其实也挺想看看第一次离开时昀身边的小孩，这两天生活的怎样的。

时昀落到庭院里，走到门前往里推。

但小屋的门是锁着的。

重宝立刻开始夸赞：【奕儿的警觉性倒是比你高出不少，就算我们不曾嘱咐，他也知晓大人不在的时候，需要好好锁门。】

遭到无情贬低的时昀点点头，与有荣焉的笑了。

略施术法打开了木门，然而，那个让他心心念念的小孩却并不在房内。

简陋的小屋中家具摆放整齐，时昀摸了摸桌上的水壶，入掌一片冰凉。

感受到少年的情绪急速起伏，心里同样咯噔一声的重宝赶紧出声安抚：【小孩性子活泼，出家玩耍也是常有的事，你别紧张！】

突然成了空巢老父亲的时昀闷闷道：【我小的时候，性子就不活泼。】

重宝：【这不重要，你先到山里去找找，万一小奕碰上了什么大猫】

少年也想到了，时隔八年，无影疾风再现人间。

枝干上，好不容易采到松果的小松鼠正准备挑个好地方下嘴，一阵不讲道理的大风便骤然袭来，差点没把它刮得掉下树去，小松鼠甩着大尾巴好不容易把身子险之又险的挂在树枝上，还没等挂稳，又是一大堆落叶劈头盖脸的落下，惊慌中，它到底还是掉到了树下。

时昀重新回到小屋前，身周的气氛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压抑起来：【没有。】

重宝道：【那也可能是到山下去了。】

时昀点点头，再度动身。

只是，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实在让他心中的猜测越发不妙。

重宝的声音有些颤抖，说出的话，已经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时昀：【没，没事，别太紧张，小奕临走之前还有余闲来锁门，一定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但愿如此。

时昀在心中祈祷。

自从三年前的寄养计划取消，少年便不曾再踏足过山下的城镇，此时故地重游，却不想已经冷清至此，家家关门闭户，曾经热闹繁华的大街上如今竟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寻遍大街小巷，那个名为时奕的孩子就像是在世界上消失了一般不见踪影。

正当时昀急得快要去山上剖野兽肚子之际，重宝提议，让他去敲别人家的门问问。

这倒也是个办法，只要小孩下过山，总该有人看见过他的行踪。

少年一户户的敲门，问到第五户人家的时候，终于有了小孩的消息。

他被捉去服兵役了！

五天前，一个名叫梁大人的官员非说小孩是已成年的侏儒，把他捉去服兵役了！

时昀顿时如坠寒潭，呼吸停止而不自知。

重宝在他脑中急切地大喊：【五天之前发生的事，现在还不算晚，你快去兵营看看，兴许，小奕还没上战场。】

闻言，少年又活了过来，怀揣希望的赶往兵营。

近日来兵营新增人口渐多，原有的规模早已容纳不下这些多出来的充军分子，是以军营外搭建的帐篷一顶又一顶，时昀绕过它们更往里去，远远地，一眼便看到营门外站着一个面相凶狠的军官，时昀冲过去揪住他一顿询问，此人的面色更是怪异起来，看天看地，就是不肯看时昀的眼睛。

不过好在，他还是说出了有关时奕的事情：“哦哦，你说他呀！长得那么矮当然比较引人注目了！四天前他们就整队出发了，不过算时间，应该还没有到前线吧？”

军官给他指了指方向，跟他说明要怎么走：“你快去吧，说不定还能见上一面呢！”

时昀只好咬着牙继续奔波。

他一边在心中回想军官所说的路线，一边根据军队留下的灶台确认自己没有走歪，然而走到最后一处时，哪里还有站立的军队，留下的，只剩遍地残尸。

一只手，穿过层层尸体攀上他的小腿，紧跟着，头也艰难的从尸层中冒出：“兄弟，帮帮忙，帮我把身上这些同袍搬开呗？”

时昀的神经已紧绷到极致，心中所想的，唯有祈求这并非时奕所在的军队，此时看到还有个活人，便依言帮他从群尸中出来。

那人一边爬，一边嘟囔：“都跟他们说了我晕血，就是不听！”

少年面部紧绷：“究竟怎么回事？”

那人一呆，又反应过来：“你说这些啊？好像是有内贼，搞得我们被偷袭了，嗐，前线都没上就死光了，惨呐！”

时昀面色泛白：“你可看见过一个七八岁，这么高的孩子？”

那人唏嘘：“这么小就被抓来充军了？啧啧，我是没看见过，不过军营这么多人，没见过也正常，要不你找找？”

时昀眉间压着阴云，最后看这人一眼，他转过身把地上的尸体一个个翻开。

一夜过去，少年缓缓吐出一口气：“这里没有奕儿。”

正当他准备说服自己走错了路，遇上的是另外一个军队的时候，那个会晕血却偏偏毫不介意的在死尸堆里睡了一夜的年轻人又过来道了一句：“不在这里，也可能是在前几个营地边的坟墓里，那些没能走到这里就直接暴毙的、病死的，统统就地掩埋了。”

他叹了一口气又道：“之前我们还笑话那些病秧子来着，哪儿晓得是塞翁失马，他们可要比这些横尸野外，连张草席都没有的同袍强多了！”

时昀木木的转头看他，无法抑制的手差点就掐在这个非要把真相告诉他的魂淡脖子上。

重宝哀伤的叹了口气：【都走到这儿了，时昀，去看看吧。】

少年抬了抬赤红的眼，闷痛的心脏像是快要撕裂开来：【当然.....无论如何，我都要把奕儿带回家。】

仅仅往前找了一个营地，时昀便找到了小孩已经凉透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