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折返(2/2)
说完利落地夺过流音怀中的酒坛,向我走过来蹲下道:“来,你不好意思,大娘替你擦药酒。”
我大惊,已经被她褪了鞋,眼看就要露馅。
流音一个箭步过来,一撩衣袍,单膝蹲在我身前,“这种事哪好意思大娘你动手,我来就是!”
说着抢过她怀里的酒坛放在一边,一抬手握住我脚踝,放在他膝头。
脚上一凉,我眼睁睁看着左脚上袜子被脱了。
流音面不改色,将药酒倒在手上,就下手开始按摩。
嘴上还说着,“疼一点,先忍着,待会儿就好了。”
大娘就在一边指点他,还安慰我:“忍一忍,保你两天就能下地走路。”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我被他按摩完了。他一本正经地帮我穿回袜子,扶我坐在床上半躺着。转身对大娘拱手道:“有劳大娘关心了,我二人感激不尽。”
大娘笑呵呵地摆手说不谢,心满意足地走了。
我:==
流音背对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回身,眼中神色莫辨,盯着我道:“你若冷静听我说,我可给你解了哑穴。”
见我不答又补充,“我点穴的手法不同于旁人,你自己是断断解不开的。”
我闷气,半晌点头。
他上前半步,在我颈下补了一指。
我觉呼吸一松,沉默一下,未抬眼看他。翻身向里躺下,平常地说:“我什么也不想听。我要睡了,你回避吧。”
“……”
许久,有风吹进房内,听到柴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
我闭上眼,脑中清明一片。
……
干躺到半夜,听到外面风声大作,鸡鸭乱鸣,天将落雨。
我拿起佩剑,下床开门,鬼鬼祟祟地摸去牛棚。
倘若这家主人看到我,一定会把我当作那偷牛的贼。
摸黑解开拴马的绳子。这陌生马儿见到我仿佛十分高兴,轻蔑地瞥一眼身边的黄牛,响亮地打了个喷嚏。我手一抖,猛地看向柴房,万幸没有动静。急急地牵马出来,身上穴道未解,动作僵硬地爬上去,整个人挂在马上。它仿佛是急于离开牛棚这等有失它高贵身份的地方,不待我拍它马屁,就暴躁地奔了出去。
劲风擦着两颊,景物如魅影被甩在身后。很快就出了村子。
原本,流音是我在江湖中惟一的同路人,此刻我却不得不在这样一个风高之夜逃离他。
世事多变,非凡人可想。
不知跑出多久,我心有所感,回头一望。
夜黑风鸣,有枝叶折断的声音,有风沙迷眼,却是什么也看不到了。
13
我孤身策马,奔向一个被流音断言已经死掉的人,也就是奔向一具尸体,内心竟然十分平静,全然没有原本以为会有的忐忑、怵怕、或是悲伤。
惟一令我忧心的是,我此刻走的这条路,是不是来时的那条?
我认路的本领不大好。本来凭这一点,我是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侠盗的。但是师父说,轻功练好了,认不认路也就是不是那么重要了,因为我可以不走寻常路。
天上阴云密布,风过密林声势如涛,惊鸟聒噪。
风中隐隐透出一种不祥的气息。
猛然间,我骑在马上,却感到一股直坠之势,周身如跌下万丈悬崖。
处身的世界仿佛都慢了下来,我能看到马蹄踏过的黄土如烟雾般腾起,树叶在风中旋转,马儿的鬃毛变得柔软且丝丝可见……
心陡然沉下,手脚冰冷不再受控制,竟觉此情此景何其熟悉。但问题是,我何时跌下过悬崖?脑中情绪混乱,只想用手捂住耳朵掩住眼睛,遗憾的是我只有两只手,却有一双眼睛和一双耳朵,瞬间不知如何分配。
就在我为难之际,缓慢流动的时间像是突然恢复常态,耳中听到马儿凄厉的悲鸣,前腿一折,正在向前方栽去,我们连人带马摔出数尺。滚在地上的每一瞬都漫长如百年,我全身痛极,腿似乎摔断,骨骼断裂处的剧痛正以缓慢之势一截截爬上来,它经过的每一寸都重新疼上一遍。我躺在地上,痛得奄奄一息,不知何时会死去。
在这命悬一线的时刻,我最先想到的竟然是,师父说的总是很有道理的。
看,我果然是不走寻常路。
我走的是被强盗下了陷阱的路。
还他妈的是最低端的陷阱,就一根麻绳,找两棵树一栓,扯紧,就成了。
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我能从流音眼皮子底下溜出来,却在这野林子里遇见了强盗。若是平时遇见也就罢了,偏偏是今天,今天我被流音那厮点了穴啊!梳个头抓个痒尚有难度,除非会用目光杀人才能打发强盗啊!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疼痛令我无比的清醒!
于是我清醒地看着三个壮汉走过来围在我身边,蹲下,瞅着我不说话。他们的影子重叠,完全笼罩住我,一切变得更加黑暗。我睁大眼睛,蓦地感到一阵恐惧,不能自抑地有些发抖。
被观察了有小一刻,时间仿佛停滞,我手心渐渐冒出冷汗。
终于,蹲在中间的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眼角有刀疤的壮汉咂咂嘴,操着一口流利的方言问我:“嘛,姑娘,你嫁人了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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