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2)
夜色渐凉,他的怀抱温暖到炙人。她没回答,任由他抱着,在原地站了足足有十多分钟。
“我走了。”离开前,她轻声说,轻到他要很费力才能听清楚。
沈谦用拐杖支撑住半边身体,而后往前走了两步。她走得很快,脚步也很匆忙;寂静而黑暗的小道通向外面有路灯照着的地方。
他就这么站着,看见她走到光明处,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之后,沈谦独自一人留在小树林旁,直到有知觉的那条腿坐麻了,才起身离开。
当天凌晨三点多,徐磊在上海的公寓房门被人敲响。余向东从睡梦中醒过来,扯过一边的衣服穿上,快步赶往门口。
他没将客厅的灯打开,而是隔着门板听了会儿外面的动静,确认没有其他人之后,这才开门。
门推开那一瞬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股蜿蜒至脚旁的血迹。余向东十指一跳,顺着血迹看过去,脸立刻煞白。
徐磊歪倒在墙边,面部血色尽失,空荡荡的右臂伤口截面处正不断地往外淌血。
余向东什么也管不了,赶紧拿出手机打了急救电话。三点的凌晨,接电话的工作人员打了个呵欠,慢吞吞地问地址。他说了地址后,那人又想问什么,结果被余向东一阵吼回去。
“人都要死,你他妈赶紧过来!”
挂断电话,余向东走到徐磊身边,蹲下来用手轻拍了下他的脸,“小舅……”
徐磊怎么也喊不醒了。
他深吸两口气,往四周楼道处看去,夜风透过一处打开的窗户吹进来,外面漆黑一片。过了一分钟,余向东拨通了锦竹的电话。
救护车穿透力极强的鸣笛声从东街一直传至西街。车上,医护人员正做着紧急措施。躺在担架上的徐磊紧闭着眼,嘴唇青白。
锦竹沉默地低头,卷发遮住了大半张脸。
等到了医院,徐磊被推进急救室之后,她彻底瘫在外面的长凳上。
余向东蹲在一旁,双手捂脸,面容憔悴。
锦竹哑声问:“余向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人回答。默然的余向东成了一座雕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锦竹扬声又问了一遍:“这他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凌晨的医院,走廊上人不多。尖利的女声划破寂静,路过值班的护士皱眉:“吵什么吵?病人在休息。”
护士走后,余向东终于抬起头来,布满血丝的双眼红得吓人。他说话的速度很慢,一个字一个字地打在锦竹的耳膜上,震得她脑袋发疼——
“这件事,你应该问沈谦。”
徐磊被人卸去了右臂,左手的小拇指也没了,浑身上下都是被人殴打过的痕迹。
余向东嘴巴发苦,把那天徐磊来店里找他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锦竹听完,浑身发冷,想起还在深圳的麦穗,也顾不得这么多,火急火燎地给她打了个电话过去。
麦穗最近浅眠,当枕头边的手机发出第一声震动时下意识就拿到耳边接通。
“穗儿,你听我说,赶紧回来……”
——
回,回哪里?
电话那边传来一阵忙音,麦穗浑身湿透,呼吸也越来越困难。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她赤脚来到窗前,推开窗户,直到一股新鲜的空气灌入胸腔后,原本涨红的脸色才逐渐恢复过来。
手里攥着的手机下一秒又开始震动,这次打过来的是余向东。
麦穗烦躁地掐断,可过了会儿那边又开始打。
接通后,余向东的声音传来:“回来,回上海,我来机场接你。”
“我的事情你不要管。”盯着这座沉睡的城市,麦穗沉沉地开口。
“他会害死你的!我小舅被人砍了,现在也不知道活不活得成。”
“向东。”麦穗叫了他一声。
余向东屏息听着。
她说:“下午的机票,我很快就回来,你来接我吧。”
那边的余向东彻底松了一口气,“好,我来接你。路上小心。”
屋内没开灯,窗外的冷风吹进来,麦穗抱紧双臂,在窗边站到早晨。
下午一点左右,麦穗来到机场。候机的空隙中,她攥紧手里的电话,生怕漏掉一个来电。
等到大厅里广播里浑圆的女声传来,她拨通了沈谦的号码。
“嘟嘟”的声音之后,电话被接通。
“到机场了么?”
麦穗咬唇,“嗯,要登机了。你在外面么?怎么听起来……”等听清楚背景声后,她猛地从座椅上站起身,举着电话朝四周看去。
“一路小心。”
话语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忙音。
麦穗僵在那里,脚步千斤重,怎么都提不起来。
想起还在上海的沈励歌,她垂下头,裹紧外套,重新坐回去。
飞机顺利抵达上海浦东机场。拖着行李一路往外走,麦穗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余向东。对方也在第一时间看过来,接着象征性地挥了挥手。
余向东眼里布满血丝,自从三点醒后一直在医院守着,说话声音也没平日大了。他接过她手上的行李,“小舅挺过来了,只是一时半会儿还醒不了。早上我从锦竹那里要了你家公寓的钥匙,给励歌做了早饭,又送他去学校,这才过来机场的。”
麦穗低头往前走:“谢谢。”
余向东:“我没想到你肯回来,我以为你会留……”
她打断他:“励歌需要我。”
余向东低低地说:“也是……”
回到家中,沈励歌惊喜地扑上来,“妈妈,你这么早就回来啦?小琴阿姨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下午还是秦蓉姐姐来接我放学的。”
麦穗将行李箱放好,俯身亲了他一口,“吃饭了么?”
“没有。”
“妈妈马上给你做。”
跟在后面的余向东没进屋,麦穗看过去,说:“正好。你去附近的菜市场买点筒子骨和乌鸡回来,我煲点汤,你晚上给锦竹送过去。”
沈励歌跟着朝门口看去,见是余向东,末了问:“爸爸呢?爸爸怎么没回来?”
“爸爸工作忙,先让妈妈回来照顾你。”
沈励歌嘟着嘴,极不情愿地哼唧,“那我过生,他能赶回来么?”
“能。”
“真的?”
她揉揉他的脸,“真的。”
晚上八点多,麦穗和余向东一起赶到医院。
医院总给人不舒服的感觉,不是它里面的味道,就是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沉闷气氛。
生离死别,或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都是在这样一个惨白而狭小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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