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谢雪的彷徨(1/2)
就在阮元与杨吉畅谈之际,谢雪也忙完了这一日的育婴堂清查事宜,正坐在轿子之中向抚院而归,她毕竟只是侍妾,不得自己乘坐官轿,只好用了一顶二人小轿。而这时轿子中的谢雪,心绪也一直不能安宁,回想两次与孔璐华谈及学费田产之事,总是歉疚难安,而更让她犹豫不决的,是育婴堂中,一个时辰前的一段对话。
“哎哟我的谢姑娘哟,你这是几世修行的善人转世的吗?与你家夫人说话,就只敢要个学费田产的不成?你也不想想,你家夫人是海内第一人家,再怎么不会穷了饿了的,你呢?你家若是真的不分你家产了,你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啊?你说这世道真是黑白不分,怎的你一个这般仁善之人,以后竟要抱着孩子连饭都吃不上啊?”
“周妈妈,我……我觉得我要得已经够多了,我……我和夫人在一起,也有六年了,当年我入阮家,就是她带着我的,我怎么能这样贪得无厌呢?你之前对我说,福儿以后若是担心衣食无着,就帮他置些田产,这夫人已经答应了啊?我……我现在见了夫人和夫子,都自觉有些对不住他们,您让我再去要其他的,只怕他们是不会答允的了。”谢雪道。
“小姑奶奶呀,你真以为那田产就是多么稳妥之物吗?”那周妈的声音又一次在谢雪心中响起:“就我这几十年过来,看得都清楚得很,你置办田产,也不过是收些租子,可这世道,用钱的地方越来越多,就那点死租子,够干什么的啊?这几年水灾旱灾又多,你又收不上来,到时候,你家孩儿一样要受苦啊?照我说,你这些小手指头大的要求,你家人根本不会在乎,你就趁这个机会,再找他们要点,不为你自己着想,也得想想孩子啊?”
提到阮福,谢雪心中也是一万个舍不得,这时哪里还能去想更多周妈之事?便即随口应道:“那周妈妈,你可还有其他的办法?”
“这你还用问我吗?”那周妈似乎早有准备,道:“你家官人是浙江巡抚,全浙江就他官最大了,怎么,就凭他的面子,给你那孩子某个一官半职,不成问题吧?若是有了官位,那你就放心吧,以后有的是人,能给你那福儿送钱呢,到时候,你就再也不用担心他了。”
“周妈妈,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我家夫子从来不许我们在外面收外人钱的。再说了,夫子也不能随便让福儿去做官啊?”谢雪当时听着周妈的建议,心中也本能的产生了抗拒。
“哎呀,现在这官场我还不清楚吗?”周妈倒是无动于衷,道:“若你家孩儿能做个知县,以后养廉银一年都有几百两,收不收钱的,也无所谓了。你说你那孩子不能随便做官,我看未必,小夫人,你家中都是二品大员了,我听说,到了这个品级的官员,那都是有恩荫名额的,你家中就没听说过恩荫之事?”
“我……家中确实有恩荫的,可我家也只得一个名额,那是常生的,却与福儿无关啊?”谢雪道。
“你怎么这么糊涂呢?你家那个常生我都知道,他呀,根本就不是阮中丞的亲生孩子,一个抱来的养子,凭什么抢你亲生孩子的东西啊?照我说,这个恩荫名额,就应该给你那孩子,你家中丞眼看四十了,就这一个亲生男孩儿,他怎么就不知道心疼呢?这亲生的,我看就是比抱养的好。所以你若是有了机会,就多去劝劝你家大人,你这孩子出生一趟,多不容易啊?你多说说孩子可怜之处,也多提点一下中丞亲生骨肉之事,我想你家大人肯定会同意的。这也是他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之前买地他都买了,这恩荫之事,有什么不能给孩子的啊?”周妈劝道,听着周妈之语,似乎也有道理,谢雪一时担心阮福,便也没再反驳,只对她点了点头,就又去忙其他事了。这时回想起来,心中也纷乱万千,不知如何对孔璐华开口为好。
“小夫人,咱们回来了,您……您怎么了?”随行的轿夫忽然问道。谢雪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抚院后门,一时惆怅,也只对两名轿夫点了点头,便匆匆下了轿。回到后园,心中也一直矛盾,不知是否还应该听从周妈之言。
“夫人之前的事,都能答应我,这样看来,或许我去多说说好话,夫人也能听呢……又或许这件事真的……也没那么难呢?”谢雪回想着周妈之言,又想着阮福的未来,那日遇刺的一幕又不禁浮上心头,刺客行刺时阮福在自己腹中已经渐渐成型,就算后面多经调养,又有谁能保证他一定健康成人?想到这里,谢雪的心思也坚定了起来。
“总是应该试试吧?”谢雪也不自觉的向着孔璐华的居室走了过去。
“姐姐,你回来啦,我自己在家,也没个人陪我玩,真是有些无聊呢。要不,姐姐来陪我玩一会儿如何?”就在谢雪信步而前的时候,忽然,一个似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传入了自己耳畔,回头看时,只见一个青衫少女笑着立在自己身后。少女年纪尚属稚嫩,却已挽了发髻,正是新入府的唐庆云。
“是古霞妹妹啊?”谢雪知道唐庆云入府时日尚浅,人又随和可爱,自不愿与她伤了情分,便即笑道:“姐姐今天刚去了育婴堂,有些累了,要不,你去找夫人和书之姐姐她们玩吧,她们看你这般可爱,肯定不会拒绝你的。”
“姐姐,你之前说过,你也在苏州住过十年,那……姐姐你会玩斗草吗?”唐庆云问道,所谓“斗草”是江南民间一种游戏,斗草双方各自寻找不同种类的草,然后让对方说出草名,又或联句一段,以体现百草特征。许多少女雅好诗文,便一边寻草,一边吟咏,若是诗文功底差的,往往在斗草中便要落败。
“斗草啊……姐姐会呀。小时候和家里人斗草,我还从来没输过呢。”果然谢雪听到斗草之语,也顿时来了兴趣。
“那真是太好啦!姐姐,你不知道,这个家里会斗草的,好像也就我们两个了。”唐庆云看来也有些难过:“今日我去问夫人,想和她玩一会儿斗草,可夫人不会,书之姐姐也不会。她们还说,我最好别再玩了,和她们一起作诗才是正事……可是姐姐,斗草明明很好玩嘛,一定是她们生在江北,都不会玩。姐姐,我从入府的时候,就看你最亲了,你也会玩的,要不,你就陪我玩一局怎么样?要不……就直接比报草名好啦。”所谓“报草名”,是斗草游戏中最简单的玩法,斗草双方只需把对方手中草的名字准确说出,便能赢下比赛。这时谢雪方才清楚,原来孔璐华生长孔府,对这种江南文人游戏并不了解,刘文如很小的时候就到了阮家,又只是江彩侍婢,更不可能学会斗草,所以这游戏还真就只有自己会玩。只是其中有一节她也未能想到,孔刘二女这一年都是二十六岁,而唐庆云只有十五岁,年纪相差太多,本就难以玩到一起,自己这年二十一岁,所以在唐庆云看来,自己要比孔刘二女更为亲切。
想到这里,谢雪也只好答应了唐庆云,道:“好吧,今日我就与你玩一局,不过我们说好,就玩一局,姐姐今日真的很累了,古霞妹妹,你没去过育婴堂,不知其中辛苦,所以你也要体谅姐姐呀。”唐庆云听了谢雪说至少可以玩上一局,自是大喜过望,忙同谢雪一道,往抚院后面的花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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