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会(1/2)
有那么一瞬间,江晚照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在海盗窝里长大的匪首,当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哪怕她始终牢记最后的底线,爱恨依然比寻常人浓烈得多。刚入江南军那阵,江晚照几乎每个夜晚都在憎恨中辗转反侧——齐珩不是她的仇人,而是插在她心头的一把刀,她疼得锥心刺肺,却不知该怎样将他拔出。
江晚照也想过刺杀,就算孤注一掷,也要拉姓齐的陪葬。当初在赌坊相遇时,江晚照的刀差一点捅上去,却还是在最后一刻咬牙忍住。
理由很简单,当初她麾下船队中庇护了不少老弱妇孺,后来船队覆灭,这些老弱妇孺也不知去向——最大的可能是被江南军俘虏了。若是四境统帅死在她手里,这些苦命人恐怕也得跟着陪葬。
纵然时隔多年,江晚照根本不能确定他们是否还活着,也不想将这最后一线生机掐断。
电光火石间,她脑中转过无数个念头,脸上却不动声色:“我想不想他死,关你屁事?我再问一次,你到底交不交解药?”
蒙面男人坦然道:“解药不在我手里。”
江晚照耸了耸肩:“那我们也没什么可谈的。”
她猛地扣动扳机,蒙面男人还没反应过来,一声轰鸣已经猝不及防地炸响。他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回头看去,只见身后砖墙上多了一个冒着青烟的大洞,细碎的石屑崩得到处都是,有两片甚至在他脸颊上割出细细的血痕。
——只要再偏三寸,那碗口大的窟窿就开在他脑门上了。
蒙面男人惊怒交加地回过头,只见江晚照歪头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冲他龇出一口整齐又做作的小白牙:“不好意思,打偏了。”
蒙面男人:“……”
没等他有所反应,江晚照手中枪口再次抬起,“咯”一声轻响,转轮里的弹丸已经推上膛:“不过你放心,这一次,我保证命中要害。”
蒙面男人剿匪无数,却是从江晚照身上头一回体会到真正的“匪气”。他摸不清江晚照的路数,唯恐这姑娘一个心气不顺,真的扣动扳机,赶紧道:“江姑娘且慢!”
江晚照抬起一只左手,手指一根根扣入掌心——用这种方式提醒蒙面男人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蒙面男人:“……”
不装会死吗?
然而天机司断石裂木的神器握在江晚照手里,他不敢造次,只能抽动僵硬的面部肌肉,用最快的速度把话说完:“只要江姑娘与我联手,我保证将诛心解药送上,而江姑娘多年来的大仇也能得报。”
他往前走了两步,意味深长地压低声:“江姑娘,当初靖安侯对你狠下杀手,丝毫不顾及昔日情谊,你就一点也不想讨回公道吗?”
江晚照被“昔日情谊”四个字稳准狠地捅穿了心窝。
她一边忍着万刃攒心,一边若无其事地垂落眼皮,玩味地掀了掀嘴角:“讨回公道?跟谁?靖安侯吗?那可是四境统帅,手握玄虎符的军中第一人!我对付他?然后被两万照魄军千里追杀?抱歉,我还没活腻味。”
“我今天既然冒昧上门,自然是有万全的把握,”蒙面男人低低一笑,“江姑娘,你被靖安侯压制这么多年,就一点不想尝尝‘自由’的滋味吗?这么多年的诛心,就算你用猛药强行压制,又能支撑多久?”
江晚照发自内心的想把“自由”两个字糊他一脸,脸上却显露出如假包换的意动。半晌,她若有所思地问道:“可是靖安侯位高权重,就算是锦衣卫,恐怕也很难管到他的头上吧?”
她摩挲着短铳扳机,觑着蒙面男人帏帽下微微抽动的脸颊,恰到好处地补了把刀:“而且,倘若我没记错,锦衣卫应该是直属三公主洛姝麾下,阁下今天对我说的话……三殿下知道吗?”
蒙面男人:“……”
江晚照学着那男人的模样踱近两步,偏头冲他和蔼可亲地笑了笑:“要是被三殿下知道您方才说了什么,她怕是会不大高兴吧?”
蒙面男人纱幔下的脸色一变再变,好不容易撑住游刃有余的平静:“这就不劳姑娘费心了……话说回来,您只需要帮一个举手之劳,就能得到解药和自由——这笔买卖,你稳赚不亏。”
江晚照犹豫再三,似是被蒙面男人的话说服了:“你打算怎么做?”
蒙面男人掀起嘴角,抬手抛给她一个小小的锦囊,江晚照打开锦囊,只见里头塞了一颗龙眼大的明珠,色泽纯白,如月之照,虽居暗室而犹有光辉。
江晚照默地抬头,目光中藏着看不见的刀锋。
江姑娘是背着人偷溜出府的,等她依样画葫芦地溜回府里时,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她拿不准齐珩是否回府,难免有些提心吊胆,进屋前先抻直脖子张望两眼,眼瞅着堂屋里没动静,这才飞快地闪身进屋。
下一瞬,江晚照就被梅花桌边自斟自饮的齐珩吓了一跳。
齐珩不知什么时候回府的,也不知在那儿坐了多久,一壶清水被他喝出了绝世佳酿的意味。听见动静,他头也不抬,只淡淡掀了下眼帘:“去哪了?”
江晚照方才在蒙面男人跟前挥洒自如,将那经验老道的锦衣卫耍弄得团团转,可是到了靖安侯面前,她就像是见了猫的耗子,利索地靠墙角站好,摆出一个罚站认罪的姿势:“没、没去哪……”
齐珩没吭声,不慌不忙的倒了杯清水,品茶似的喝了两口。
江晚照喉头滑动了下,一边纳闷“我心虚个锤子啊”,一边有贼心没贼胆地嗫嚅道:“我、我就是觉得府里憋闷,出去逛了逛。”
齐珩:“去哪逛了?”
江晚照:“……”
什么意思,这货审犯人不够,还要查她的行程?
江晚照思绪转成了风火轮,不知是心虚还是唯恐“小不忍则乱大谋”,终究没敢跟靖安侯叫板。片刻后,她低眉顺眼道:“也没去别的地方,就是……去了趟清欢楼,尝了尝他家的招牌菜。”
齐珩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吭声,径直走了出去。
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江晚照才用最快的速度合上房门,然后跌跌撞撞地扑到床头,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包药粉,不分青红皂白地倒在茶杯里,兑水灌了下去。
蒙面锦衣卫的三言两语仿佛一点火星,以积压多年的怨毒与激愤为引,瞬间燎着了五脏六腑。江晚照单薄的胸口喘成了漏气的风箱,伏在床上挣扎良久,终于等到药力发作,将那把毒火强压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稍稍平复下来,从怀里颤巍巍地取出一个锦囊,左右端详了好一阵,牢牢攥在手心里。
就像一个溺水的人,不顾一切地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江晚照猜得没错,齐珩果然是去调查她的说辞——这人嫌狗憎的靖安侯非但派亲卫去了清欢楼,还将清欢楼的店小二带回侯府,亲自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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