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衾(1/2)
丁旷云下手极有分寸,酒菜里的迷药份量很轻,杨桢只是小睡片刻,已经打着哈欠睁开眼。
“什么情况?”他揉了揉惺忪的眼,“我……我刚才是睡着了吗?”
他抬起头,下一刻,就和眼神冰冷的齐珩看了个对眼。
杨桢:“……”
这小子怎么在这儿?
很快杨桢就发现,自己的想象力太贫瘠了,因为此刻坐在雅间里的不止一个靖安侯,还有原本应该在宫宴上上演“承欢膝下”“父慈女孝”的洛姝。
杨桢悚然一震:“你俩怎么都在这儿?宫宴结束了?”
洛姝一身富家公子打扮,手里握着一把与丁旷云同款的折扇,手背比那象牙扇柄还要白上三分:“总听人说除夕之夜的京城如何热闹,一时好奇,便借口酒醉,随兄长来凑凑热闹。”
杨桢:“……”
一口一个兄长,叫得还挺亲热。
杨桢忽然想到什么,猛地转过头,就见江晚照面无表情地坐在角落里,看脸色瞧不大出喜怒,只是一杯接一杯灌着酒。
没等杨桢开口,齐珩已经抢先一步伸出手,摁住江晚照:“你身子不好,别喝那么多酒,喝醉了怎么办?”
江晚照:“关你屁事!”
齐珩:“……”
靖安侯有生以来头一回被这四个字糊一脸,一时竟有些新鲜的难以置信感,片刻后回过神,掉头狠狠剜了杨桢一眼。
杨桢觉得自己分明从他目光中解读出“都是被你带坏的,回头再跟你小子算账”的意味,被这口天外飞来的黑锅冤得死去活来。
有那么一时片刻,杨将军十分想仰天咆哮一声:分明是你小子自己作死,跟我有半根毛关系?
然而他武力值不如齐珩,比嘴皮也逊了一筹,只能将这股郁气转嫁到洛姝头上——只见杨将军嘴角一歪,皮笑肉不笑道:“三殿下可是稀客,您说,您微服出巡,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末将好早些差人将这酒楼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免得污了您的莲足。”
洛姝十分习惯这小子阴阳怪气的腔调,三根手指在桌子上有节奏地敲打过,微微一笑:“杨将军这话说的……孤今日微服至此,是与民同乐,不是恃强扰民。再说,孤又不是那些个欺男霸女的蛮横之徒,仗着拳头硬就耀武扬威,弹劾的折子都快把勤政殿的龙案淹没个百八十回。”
杨桢:“……”
偏偏洛姝不肯见好就收,稳准狠地落下最后一刀:“对了,听说为着上次御史弹劾的事,永宁侯才上朝没几天,又请了病假……孤冗务缠身,一直没顾上去探望,老侯爷身子骨还好吧?”
杨将军一张脸顿时从里青到外,七窍就跟那摆在桌上的西洋火盆似的,往外冒白烟。
军中多年的老油条子,什么污言秽语不会说?只见杨桢两眼圆瞪,将所谓的“君臣之别”揉成一团踩在脚底,张口就是一串焦香扑鼻的火气:“那也总好过某些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嘴上说的比谁都好听,保不准什么时候刀子就捅过来了!”
洛姝对杨统帅远不像对齐珩那般客气,张口就道:“那是,怎及得上杨将军不拘小节,兴致来了能登台卖笑——话说您当年的如花一舞,至今仍是京城花街柳巷的美谈,这才叫真性情!”
杨桢:“……”
齐珩:“……”
有那么一瞬间,齐珩很想问一句:您二位贵庚啊?
要是搁在平时,靖安侯早就掉头就走,可惜眼前这两位一个是他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另一个是当朝的三公主殿下——他这一辈子的“忠”与“义”都摆在眼前,实在无从舍弃。
他正想说点什么,把这两位大龄儿童的注意力转移开,只见洛姝举起酒杯,冲酒桌一角遥遥致意。齐珩循着她的手势转过头,只见江晚照面无表情地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靖安侯无端觉得自己闻到一股浓重的□□味,不由摸了摸鼻子。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震天价的巨响,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只见一簇烟花升上夜空,炸了个姹紫嫣红满堂彩,细碎的火星随风散落,好似一把飘落人间的星子。
盛世浮华兜头罩下,将所有见不得人的云波诡谲严丝合缝地掩盖其中。
虽然有齐珩拼命拦着,江晚照当晚依旧喝多了。当然,这姑娘一向克制,表面上看不大出,要不是那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店小二进来送菜时,一直不吭声的江晚照突然眼睛一亮,毫不客气地揽住他脖颈,作势要抱个满怀,齐珩还真没发现。
对于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店小二本人倒是没什么意见,齐珩和杨桢却变了脸色,一左一右抢上前,把江晚照硬生生拖回来。
江姑娘手脚并用地胡乱扑腾,还想往店小二身上扑,这姑娘喝醉后力气挺大,齐珩一只手居然压制不住,不得不双手并用,将人圈在怀里。
“太晚了,阿照身体不好,我就先带她回去了,”齐珩冷淡而不失客气地冲洛姝和杨桢点了点头,“如松,替我送三殿下回府。”
杨桢虽也喝了几杯酒,神智却还算清醒,闻言登时炸了毛:“凭什么我送她回去?锦衣卫都归她管,那么多双眼睛暗中盯着,还怕有人刺杀不成?”
齐珩没说话,冷冷盯了他一眼。
靖安侯毕竟是四境统帅,在军中说一不二,威信极高。那一眼又隐含煞气,直如刀锋当面扫过,杨桢只觉心口一凉,莫名有种直觉,要是他不接下这个临危的受命,齐珩说不定会当众打断他一条腿。
杨将军虽然桀骜,却不缺能屈能伸的眼力见儿,斟酌再三,还是委委屈屈地认怂了。
齐珩一次性解决了爱找麻烦的发小和身份金贵的青梅竹马,旋即从亲兵手里接过灰鼠里的大毛斗篷,把江晚照严严实实包裹起来,正盘算着怎么将这个醉鬼丫头搬运走,就见江晚照扑腾着两条胳膊,咧嘴冲他一笑:“背我!”
齐珩:“……”
他蓦地抬起头,一旁的亲兵连忙低头盯着脚尖,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和门口的木头廊柱是同一物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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