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跑(1/2)
卫昭缩着脖子,不敢去看自家少帅的表情:“巡营的将士说,江姑娘自打昨日午后回了营帐,就再没出来过。今日一早,属下按您的吩咐去给她送药,进了营帐才发现,那里头早没人了,东西也收拾得整整齐齐,几件贴身衣服都被带走了,谁也说不清她的去向……”
只听“喀喇”一声,那木头做的毛笔杆子终于禁不住靖安侯的指力,干干脆脆地四分五裂。
杨桢看了齐珩一眼,问道:“有留下什么书信吗?”
卫昭摇摇头:“属下检查过,没发现书信。”
那就是打算不告而别了。
杨桢稍一思忖,断然道:“封锁消息,别胡乱声张,派人暗中搜索附近官道——不管怎样,先把人找回来再说。”
卫昭偷眼瞄了瞄齐珩,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赶紧答应着去了。
他前脚刚走,杨桢后脚就换了个懒散的坐姿,一条腿大剌剌地翘上矮案,冷哼一声:“早跟你说过,阿照性子倔强,是女子中少见的刚硬,你逼得太紧,只会适得其反,现在怎么样?要我说,你还真不如就让她留在江南军里,甭管捞不捞得到军功,有我看着,总不至于让她被人欺负了去。等过上几年,所有人忘得差不多,她要走要留要嫁人,都随她自己,这不是两厢便宜?强扭的瓜不甜,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怎么就不明白?”
齐珩自打听说江晚照逃走后,脸色便一直不大好看,心口更是沉甸甸的——时而担心消息传出,哪怕把人找回,江晚照也难免要受军法处置,时而又担心她伤病未愈,眼下说不定晕倒在哪片山林里,连个搭把手的人也没有,这两股担忧难舍难分地交织在一起,将齐帅海纳百川的心胸填得满满当当。
偏偏那没眼力见的杨统帅还要来裹一把乱!
齐珩本就糟心,听到“嫁人”两个字,好似被谁一刀捅进心窝,简直有些坐立难安起来。他倏地站起身,就要点齐亲兵亲自去逮人。
杨桢却在这时叫住他:“我知道你急着把人找回来,不过眼下有件事,末将还是得知会齐帅一声。”
齐珩听到“末将”两个字,心头顿时一凛,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杨桢:“什么事?”
“据你和阿照说,那伙倭寇偷运一船脂水,足够供应一支玄武军,但是江南驻军和照魄军联手搜查过匪窝,并没发现那船脂水的痕迹,”杨桢正色道,“不仅如此,我还派人将搜剿和烧毁的战船一一登记造册,发现其中大部分仍是东瀛常见的关船和安宅船,玄武战舰的数量并不算多,至少和那船脂水的数量对不上。”
齐珩听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神情逐渐变得凝重。
“倘若脂水和战舰的数量对不上,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脂水并不是运往匪窝的,那里只是一个中转站,”齐珩沉声道,“你觉得,那船脂水最有可能的目的地是哪?”
他和杨桢对视一眼,心头几乎同时冒出一个答案:东瀛!
“什么时候连东瀛都有玄武战舰了?”杨桢低声道,“他们是从哪来的?难不成,江南一线,除了耿邵忠,还有其他人和倭寇勾结在一起?”
齐珩比他想得还要更深一层:玄武体型庞大,当然没法直接运送,东瀛人得到的只可能是设计图——玄武战舰结构复杂,就算得到图纸,从开始试造到正式下水,少说也要两三年光景。倘若在此期间,东瀛人真的造出玄武战舰,没道理不耀武扬威,所以这批战舰下水的时间不会太早,很可能就在最近。
从现在往前推两三年,正是杨桢刚接手江南军那阵,再联想起出现在匪窝里的冒牌杨桢,个中微妙的联系,实在叫人不能不多想。
连他都忍不住心生疑窦,此事若是传入京中,朝堂诸公会怎么看?龙座上那位又会怎么想?
齐珩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攥紧,手心里已经沁出一把冰凉的冷汗。
“你再上一道折子,将此事一五一十向朝廷禀明,言辞务必恳切,一定要借请罪之名,将自己从这件事里择出去!”齐珩当机立断地说,“另外,派兵巡视东南近海,哪怕找不到贼匪的痕迹,也要做给巡按御史和朝廷看,必要时,就算和东瀛起了纷争也在所不惜。”
杨桢虽然棒槌,却并不蠢,他从齐珩过分凝重的话音里嗅到某种不祥的意味,再把前因后果捋过一遍,得出一个十分可怕的推论:“你是说……那背后主谋打算将这盆脏水泼到我身上?”
齐珩没吭声,用神色默认了。
杨桢脸色一变再变,搜肠刮肚也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形容此刻的心情,半晌,只能憋出一句掷地有声的:“卧槽!”
“有闲心骂街,还不如想想递给皇上的折子怎么写,”齐珩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要是真如你我想的那样……朝中怕是已经有人盯上你了。”
由齐珩草拟、杨桢照抄的第一封奏疏经由锦衣卫送入京中——自昭明年间起,锦衣卫就是天子亲军,第一任锦衣卫指挥使钟盈还曾是昭明女皇的贴身侍女,待遇自然不一般。是以这封奏疏不是经快马传递,而是借了朱雀的光,在两天后的傍晚,由锦衣卫指挥使亲自送到当朝三公主洛姝手里。
嘉德帝膝下儿女不少,活到成年的却只有一个三公主,可见其命格过硬,非一般闺秀可比。不过,第一眼见到这位三殿下,一般人很难将其与臭名昭著的锦衣卫联系在一起,因为光从长相来看,她实在像极了早逝的生母,当年一度宠冠后宫的柔妃。
柔妃以“柔”字为封号,容貌气质不言而喻,据见过其真容的人说,这位娘娘姿色算不得上佳,偏偏气质出众,宛如碧水池中一朵纤尘不染的白莲,她微微一蹙眉头,旁人便恨不得跪在地上,用两只手捧起她掉落的泪珠儿……
继承了柔妃容貌的三公主同样是个如璧似瓷的玉人儿,但她眉头微蹙时,跪在底下的锦衣卫指挥使想到的不是托起她子虚乌有的泪珠,而是脚底抹油,有多远滚多远。
可惜,也只能想想。
洛姝仔细翻阅过齐珩呈上的加急奏疏,半晌没吭声。锦衣卫指挥使等不到回应,忍不住试探道:“殿下,要立刻送呈圣上阅览吗?”
洛姝:“再等等。”
锦衣卫指挥使一愣:“等?等什么?”
“江南送来的折子不会只此一封,”洛姝淡淡地说,“咱们不妨再等一日,若有新送来的奏疏,一并送入宫中。”
锦衣卫指挥使觑着她神色,小心翼翼问道:“殿下,您怎么知道江南还会有奏疏送来?”
洛姝没吭声,自顾自地翻着奏疏,仿佛没听到。
锦衣卫指挥使登时明白,洛姝不认为这是自己能过问的,聪明地调转话头:“这两天,御史台的程璟和贾政芳接连上了三道奏疏,都是弹劾江南统帅杨桢消极怠工、尸位素餐,有私通倭寇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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