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1/2)
江晚照并不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棒槌,她也曾想过要不干脆把脸皮撕下来,揉成一团踩在脚底,然后和齐珩好好虚与委蛇一番,只要他愿意高抬贵手放韩章一马,江晚照就是跪在地上喊靖安侯爹也认了。
谁知那靖安侯不想平白多一个便宜闺女,压根不跟江晚照打照面,只管将她晾在客栈。等到三天后,照魄亲兵奉命押解江晚照返回江南大营,她依然连齐珩一根毛都没摸着。
江晚照不是头一回被人押解上路,只是印象中的滋味着实不太好受——那囚车四面漏风,偏又赶上大冬天,西北风忽悠悠地吹着,身上一层单薄囚衣根本挡不住风,很快就从前心凉到了后背。
更遭罪的是,那囚车的构造很有问题,脑袋露在外面,下巴却当当正正地卡在窟窿里,整个人成了个抻长脖子的灌鸭造型,坐又坐不下,站又站不久,保不准还能享受到林间珍禽异兽的待遇——被少见多怪的路人大呼小叫地围观一番。
这么一路下来,别提多遭罪了。
江晚照倒不怕被人围观,反正她脸皮厚,轻易戳不破。眼下是夏天,四面透风的囚车反而凉快些,只是站上一路有点遭罪,幸而江晚照自认皮糙肉厚,遭罪归遭罪,总也要不了她的命。
这么一想,她忽然就看开了,还颇有乐天精神的安慰自己:这囚车四面敞风,正好能欣赏沿途风景,来时想要这个待遇还求不到呢。
这姑娘想得挺美,谁知她刚走出客栈就看见门口停了一辆青篷马车,四面遮挡得严严实实,别说欣赏山光水色,连口多余的山风都不让吹。
江晚照:“……”
那姓齐的是专程来跟她作对吗?
不过这一回,江姑娘是想多了,靖安侯也没那么无聊——那青篷马车虽然密不透风,总比囚车舒服不少。车厢小案上甚至摆了磁石茶具,里面盛的不是茶水,而是化了牛乳糖的热水。
江晚照对坐马车还是坐囚车其实没什么异议,但她好不容易重见天日,却没见到韩章,难免心中惦记。她一只脚踩在马车车辕上,却不忙着钻进车厢,而是左顾右盼,巴望着从人群中寻摸到熟悉的影子。
那给她送饭的小亲兵大约是负责赶车的,眼看她吃饭磨蹭,连上个车都要耽搁半天,终于忍不住了:“你看什么呢?还指望谁来救你不成?”
他脸上稚气未消,看着就是个半大孩子,江晚照虽然脾气不好,却也不至于跟个半大孩子一般见识。闻言,她眼珠一转,收敛起一身桀骜不驯的利刺,几乎收出几分低声下气来:“劳驾,跟你打听一声:我那位朋友不一起走吗?”
小亲兵仔细回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所谓的“朋友”是指和她一起“私逃未遂”的山匪,越发气不打一处来:“这山上的匪众都是少帅亲自盯着收押的,旁人怎么知道?你还是顾好你自己,自身都难保了,瞎打听什么!”
小亲兵人长得水嫩,嘴却不大讨喜。江晚照碰了个硬钉子,额角顿时跳出一根青筋,然而没等她将一腔憋屈的肝火喷回去,突然想起托她的福,那倒霉催的齐晖现在还躺在床上生死未卜,原本壮如牛的一口气当即泄了。
她悻悻摸了摸鼻子,翻了个意犹未尽的白眼,一猫眼钻进马车,终于消停了。
他们一行从宁州城赶到北邙县城时足足花了五天,回去时明显加快了脚步,生生压缩了一半的行程。
饶是如此,赶回江南大营也是三天后。江晚照“软肋”拿捏在齐珩手里,难得老实了一路,以至于她拖着一副累累赘赘的锁链走下马车时,把赶来接人的江南统帅杨桢吓了一跳:“你居然没把马车拆了?别是被人夺舍了吧?”
江晚照:“……”
这货可真会打招呼。
江晚照作为齐珩特别关照的“重犯”,受到了格外隆重的“礼遇”——由杨桢亲自盯着押入军营,关进了军法处。
江姑娘本人倒是安之若素,反正这地方她来过不止一趟,一回生二回熟,没什么好不安的。她拖着呛啷作响的锁链,溜溜达达地钻进木栅,寻了个稻草厚实的角落往里一缩,正打算补个回笼觉,抬头就见杨统帅杵在木栅前,一脸的欲言又止。
江晚照诧异地挑起半边长眉:“杨将军还有吩咐?”
杨桢一摆手,将左右亲兵屏退出去,然后上前两步,压低声道:“我料到你这趟一定会捅篓子,只是没想到你本事这么大,差点把天捅出个窟窿来!”
江晚照不以为然,将他这番讥嘲当褒赞笑纳了。
杨桢一掀衣摆,盘腿就地坐下,和她隔着一道木栅门大眼瞪小眼:“你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不是唯恐姓齐的还不够留心你?原本我还想着把你调来江南军麾下,结果你整了这么一出……这回好了,别说划入军籍,能保住这条小命都算你这一遭烧高香了。”
江晚照掏了掏耳朵,没当一回事。作为死过一遭的人,她看得很开,根本没把杨统帅这番危言耸听往心里去。
杨桢是在锦绣堆里长大的,天之骄子,又有军功傍身,久而久之,养成一副目无下尘的纨绔脾气。他这辈子除了一个亦敌亦友的齐珩,鲜少将谁看在眼里,偏偏和江晚照投了缘,眼看她一天到晚吊儿郎当,不拿自己的前程和小命当回事,总忍不住替她多操心几分。
这其实挺说不通的,因为“江南统帅”和“前任海匪头目”就像两个世界的人,怎么也坐不到一条板凳上。杨桢一开始也百思不得其解,后来觉得,可能是因为江晚照跟自己太像了——都长了一身桀骜不驯的尖刺,偏偏这姑娘运气不好,没投到世代簪缨的公侯人家,又倒了八辈子血霉撞到靖安侯手里,哪怕天赋异禀,也逃不过受人踩踏、遭人摆布的命运。
有那么一瞬间,杨桢瞧着江晚照,就像看着错投草莽的自己,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你好不容易才从海匪窝里挣回一条命,转头又把自己送回大牢……到底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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