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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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有些刺眼。
许皓月缓缓睁开眼,盯着空白的天花板,意识还有些恍惚。
空气中隐隐有消毒水的味道。她眼眸微动,看到床边的架子上挂着一只输液瓶。
视线慢慢往下,落在床边的人身上。
他仰头靠着椅背,手臂抱怀,双目紧闭,满脸倦意,应该是睡着了。
可即使这样,他的眉头还是紧蹙着,仿佛被什么困扰着,在梦里也不得安心。
许皓月支撑着想坐起来,才发现手臂疼得厉害。
垂眸一看,手臂上到处都是淤青,手腕处还缠着一圈绷带。
她慢慢坐起,尽量让动作轻微,可陆成舟几乎是瞬间醒来。
“你醒了?”他揉了揉眉心,眼里布满了红血丝,神色担忧地盯着她,“感觉怎么样?身上哪里痛吗?”
许皓月有一瞬间的怔松。
他看上去憔悴了许多,眼里满是倦意,眼底有淡淡的乌青,脸颊凹陷下去,胡茬都长出来了。
她到底躺了多久啊?
“这是……”她喉咙干涩得厉害,咽了咽嗓子,才艰难地发出声音,“这是医院?”
陆成舟给她倒了杯水,对着杯口轻轻吹着气,又试了下温度,才把水递给她。
“对。你睡了一晚上。”
“昨天那两人……”
许皓月一想到昨晚的经历,恐惧感再度袭来,浑身止不住颤栗,连带着声音都在发抖。
陆成舟伸出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掌心的温度传递,像一个温暖的怀抱,让她慢慢安心下来。
他垂眸凝视着她,眼神温柔而坚定:“放心,那两人已经抓了,刑侦的兄弟们正在审。他们是惯犯,有案底,很快就能有结果。”
许皓月微怔,下意识皱眉,“……惯犯?”
“对,他们是一对父子,那老头坐了五年牢,前两年才被放出来,他儿子,就是那个大高个,是个精神病人,智力有缺陷,所以没被判刑。”
许皓月急切地问:“精神病?意思是他不管干了什么,都不会坐牢?”
“你先别急。”陆成舟温声安慰她,“如果法院认定他有社会危害性,会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强制关押,这样跟坐牢没区别。”
许皓月思忖片刻,忿忿地说:“还是便宜他了!”
默了片刻,
“五年前,他们也是犯了、犯了……”许皓月欲言又止,有些抗拒说出那三个字。
陆成舟猜到她的心思,语气肯定:“对。受害者是个小女孩,才七八岁。出事后,受害者一家都搬走了,村里的人都不敢跟这对父子打交道。”
听着他的讲述,许皓月蓦地想到林昕怡。
难怪她宁愿绕远路,也不愿穿过竹林,应该是被家里大人反复叮嘱过,要避开那对禽兽父子。
许皓月咬了下唇,视线低垂,眼睫不安地颤动,支吾道:“那我昨天,有没有……”
虽然浑身痛得像散架一样,但那里,好像没有特殊的感觉……
可她还是觉得不安,必须要听到陆成舟亲口回答,才能放心。
病房里气氛异常安静,陆成舟迟迟没有说话。
许皓月僵硬地抬起头,怔怔地盯着他,眼底泛起了水光,“不会是——”
“没有。”陆成舟突然开口。
许皓月眼泪涌了出来,说不清是喜极而泣,还是被他吓到了。
“……真的?”她有些怀疑,“你不是在安慰我吧?”
陆成舟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清晰而缓慢地说:“真的。”
许皓月擦掉眼泪,长吁一口气,嗔骂:“那你刚刚半天不说话!吓死我了!”
“我在想,要是真的发生了什么,我一定、一定……”陆成舟用力攥紧拳头,极力压抑住心头的怒意,咬牙切齿地说:“我一定要杀了那两个畜生。”
许皓月动容地看着他,鼻头忍不住一酸,眼泪又涌了出来。
“好啦好啦,我这不是没事吗?”她反过来安慰他,打趣道,“瞧你气的,眼睛都喷火了,你知不知道你凶起来很吓人?”
哄了许久,陆成舟的脸色终于缓解,低哼一声说:“我又没凶过你。”
许皓月抗议:“怎么没有?我第一次去山上,就被你逮到,那次你可凶了。”
陆成舟回想了一下。
“哦,那次啊……”他露出了久违的笑意,“谁叫你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个正经人。”
许皓月瞪他一眼,笑骂:“你才不正经呢!”
笑闹了一阵,病房门被推开了,罗俏探进来半个脑袋。
“没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吧?”
“罗俏!”许皓月急忙招呼她进来,见她一身完好无损,精神气色也不错,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下了。
罗俏不安地看着她,默了好半天,才讷讷地开口:“阿许,对不起啊。我跑到一半,发现那老头没跟上来,他跟那个大个子好像都去追你了。我心里怕,不敢回去找你,就跑了……”
许皓月静静看着她,忽地弯眸一笑,安慰道:“没事啊,你回来了也没用啊,那大个子那么生猛,你又打不过他,不是白白送死嘛。”
陆成舟弯唇一笑,诚心诚意地向她道谢:“对,要不是你跑出来求救,我也不能及时赶到。所以我们都要谢谢你。”
罗俏脸色羞窘,连忙摆手,“不不,我没帮什么忙,我连林天明都不如!你没出事真的是万幸。要不然我真的恨死我自己了!”
许皓月心里陡然一惊。
她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林天明现在怎么样了?
彻底失去意识前,她隐约听到他痛苦的呜咽声,还有一声声沉闷的砸击。那大个子似乎把所有怒火都发泄在他身上。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担忧,一只温热的大手捂住了她的手背。
陆成舟看向许皓月,由衷地感叹:“这个孩子挺讲义气的,明明可以自己跑,却选择跑回来救你。”
许皓月想起那个人影,那么弱小,那么脆弱,却那么奋不顾身。
她心里一阵抽痛。
“他受伤严重吗?”
陆成舟垂下眼帘,默了会儿,才轻声说:“还在抢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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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症监护室外,许皓月透过玻璃,直愣愣地盯着病房里。
病床上那个小小的人儿,身上插满了管子,脸上带着呼吸机的面罩,床边各种仪器发出有节律的声响。
“先回去吧。”罗俏站在许皓月身侧,好心劝她,“等在这儿也没用啊,等他醒了我们再过来。”
许皓月疲惫地摇摇头。
陆成舟没有劝,只是脱下外套,披在她的肩上,提起衣襟往中间拢紧。
良久,许皓月嗫嚅着说:“是我害了他。”
陆成舟将她搂进怀里。
“别这么想。你们都是受害者。”他盯着病房里的人,眸光渐冷,“是那两个畜生害了他。”
罗俏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对啊,别把所有的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一阵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陆成舟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瞥了一眼,递给了许皓月。
“你的手机,在那老头身上搜到的。”
许皓月微微一怔,低头接过手机。
昨晚那么一摔,手机屏幕已经裂了。
铃声持续不断,屏幕上是一串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是榕城。
许皓月心突地一跳,隐约预感到了什么。
她按了接听键,手机那头传出一个低缓的声音:“喂,是许老师吗?”
“是我,您是?”
“我是余振远,就是余芳源的父亲,您之前因为我女儿的事来找过我们,您还记得吗?”
预感成真。
许皓月不自觉提高了音调:“记得记得。余教授,之前给您寄的东西,您收到了吗?”
“收到了,我想问一下,您还在南浦镇吗?我跟我老伴已经来了。”
许皓月顿时愣住,似乎听不懂他的意思,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已经来了?”
“对,我们一大清早就出发了,刚到南浦镇车站。”
“你们……”
脑海中闪过一道白光,许皓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拼命压抑住颤音,缓缓地问:“余教授,亲缘鉴定的结果是不是出来了?”
电话那头,那个苍老的声音颤抖着,毫不掩饰自己的欣喜和激动:“对,出来了!他是芳源的孩子,是我们的外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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