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方风雨(1/2)
群山之巅,一道一童。
道士面颊颇长,颔下三缕长须,身着玄色道袍,卧坐于巨石之上。身旁童子五大三粗,谁都不信这是个童子,没错近前刚刚收下的小童子,颇是有眼缘,你瞧瞧这黑黢黢之肤,身高八尺有余,比之近前的道士高出一头不止,面相浓眉大眼,眉峰高耸不怒自威,带着多威风啊。
这道童与旧人有渊源,既然让我遇到,合该让我遇到,怎么能不带着呢。
山巅狂风呼啸,一道一童坐立之地却是风平浪静,闭眼卧坐的道人吸吸鼻翼,眼眸开合眼神微飘身旁道童。后者满脸郁闷,这大冷的天不找个地睡觉,非得跑这山巅之上,怎么滴有能耐啊?那你怎么不去那明月之上呢。
黑汉子小道童,百般不情愿,要不是我土生土长那地,贫瘠的很,我还能再住他几十年呢,就你这三言两语,能骗得了我?要不是老爷爷答应,我会跟你个长脸道士走?你说说我算是自愿做你那童子,结果连对我有养育之恩,照顾我二十多载的老爷爷视而不见,使了那妖术,我动弹不得,强掳了来。
说什么自有他的缘法,我缘你的祖宗老仙人,别让我等下跳起来,给你来个那瓜果开瓢。
山风渐烈,残阳已然落山。
道士面西而坐,残阳最后的余晖滑过髻发,微飘的眼神上下扫视自家小童子,怎滴脸色越来越差了,是不是耐不住冷啊,也是你看看把孩子冻得,面色黑里泛青。
汉子察觉到道士的目光,双眼直瞪,高耸的眉头越发的险峻,哪有受冷怕冻之相,非明是要吃人的,这要是没了定身术,不得骑到道士我头上来么,不行,不行,还是得多多定他几时。眼神收回,撇撇唇角,目视前方,等待那另一个有缘人。
永安县高府。
嘈杂的人群涌入,整个府邸竟然没有一个下人,长驱直入,向着内院而去。
沿路而过值钱物什一件都没有,一些含着浑水摸鱼心思之辈,一阵窝心,高门府邸就这般样?还是真的就像外面传的那样,高府已然山穷水尽,只要县太爷吱个声,高府明天就要换了人家。
熙熙攘攘百二十人不止,院外围观之人更是不少,都是看热闹又不愿掺和之人,也不乏心思胆小的鼠辈,心思灵敏者都知这高府现在就是个浑水潭,掺不得。掺不得不代表说不得,人群三三两两围在一块,望着高府院墙,各种不知哪来的小道消息,说的不亦乐乎,就有这么一圈子,围着七八人,甚是热闹。
“老广啊,听说这高老爷生前你可是做过府上的算账先生的吧。”一文士打扮,面相随和的老者问起身旁有些年岁的书生。
另外几人闻言也是面向书生,眼神苛求,今日这事稀奇的紧,活了这么久还真的没亲眼见过。
书生一身青衫稍显寒酸,拱手环视回道。
“秦老先生说不得说不得啊,这高府怕是今晚就要移了家,我这小人可不敢有何牵连。”书生眼角带笑,面色有些红晕,显然没想到会提起自家,纯粹就是路过看热闹的,和秦老先生熟识就搭了个伴。自家是在高府做了两年算账先生,知道一星半点的隐晦,但这已是四五年前的事了,现在拉我出头,可不是随便说说就完事了,要是有了牵连,日子可能就走到头了。
这么大的事,官府这么久都没个音信,说是内里没有搅浑水的,谁信啊。就现在看热闹的必定有官家眼线。
书生显然是个胆小之人,做算账先生能不知高老爷县太爷,私下送礼走私贿的事么,原来在高府还混的几年活计,不曾想肥膘还没有养起来,高老爷一倒自家被关在牢里,里里外外赚的银钱送了个遍,才保个囫囵出来,现在想想都是一阵后怕。
书生匆匆向围观几人,摆礼叩首,面色愈发的红艳起来。围观几人都是县城老人,都知这书生脾性,一阵欷吁声,不把书生当回事,也不再搭秦老爷的话茬。
偏偏这时,一顿酒足饭饱,哼着小曲一路跟随看热闹的柳泉生,隔着圈子外,嗓门颇大。
“怎么滴,广胆小这有啥不敢说的,读过两年书,是不是把你裤裆里的鸟气也读没了。”
面色红润砸吧着嘴,多喝了两口小酒,现在有点飘飘然的柳泉生,拨开挡路的几人,强行扎进圈子。
也不等广书生回话,眼神环视一圈,众人听闻他喊话向这边望来,心里莫名的飘飘然,爷今天也当回角儿。摸着微隆的肚皮,揉搓两下打一饱嗝,声音愈发洪亮。
“广胆小,那高家这几年,有点眼力见的都知道,已经名存实亡了。现在有啥不敢说的,把你知道的透露一星半点的,也能给这围观的解解闷啥的不是么。”
柳泉生说完,原地转了一圈,扫视着全部围观过来的眼神,以及还在远处靠过来的人群,着实的倍感享受,借着酒劲再提一分气力。
“广胆小,你看看大伙都想知道,这飞来的小童为何不去那附近的齐家宋家,偏偏来了这高家,就算是这高家风水好,你也在高家做过活计不是么?讲个一二出来,给大家听听呗,也招招财啥的。”
人潮涌来,团团围住柳泉生这几人,先前问话的秦老先生面色有点难看。这柳家卖话本在县城少说也有两三代了。秦老先生年轻时是教书先生,最是看不起这些写话本之人,读书识字不为那圣贤书,只为了下三滥的无稽话本,为读书人最是不齿。
秦老先生咳嗽一声,环视诸人,眼前百十人乱哄哄的,更远的还在向这边涌来。
“大家伙不要吵。”嘈杂的声音为之一静,近前不少人都认出了秦老先生,教书十数载,还是有些头面的。
乌压压一片,再加着天色已暗,不少看热闹的都提着灯笼,远近各处火光闪烁,百十双眼睛盯视着秦老先生,窃窃私语在街角传开。
“这老头谁啊。”
“你不知道么,教书的秦先生,城里教书十几年了。”
“哦,教书先生,怎么了,刚刚不是听人说什么知道这高府一些消息么,说来听听啊,这老头知道?”
“别吵吵,听老人家说。”
短暂的窃窃私语之后,场面奇妙的安静,所有人注视着秦老先生,等待着后文。
秦老先生再次环视一眼,也是不怯场。
“大家都知道我秦某人吧。我和广书生刚刚的对话就是个玩笑,当不得真。”
老先生抿起嘴唇,执礼躬身赔不是,再次环视一圈,随口找个理由道。
“老朽也是年岁大了,听不得热闹,你们聊你们聊。”说完就走,顺手拉着广书生,一群围观者呆若木鸡,就为了这?喊什么喊,看不了你自己走不会?咋滴,你以为你是谁啊,太上皇么,走了我们还得叩首不成?
还没走两步,近前的柳泉生不乐意了,吹胡子瞪眼。
“咋滴,你走就走,还不让广胆小说话了?”柳泉生刚刚聚集起来的人气,怎么能让你这般,说散就散了,伸手拉着广书生衣袍。
广书生早已面红耳赤,掩面不敢对视众人。胆小夹杂着怯意,广书生腿脚打摆,秦老先生拉扯着才晃动两步,回望书生这副模样,秦老先生也是心里一叹,就不该说这有的没的东西,现在这下不来台,这书生肯定招架不住,老朽也是老眼昏花了,说这作甚,看热闹反而被当热闹看。
几十盏灯火点缀在夜色中,百十人成圆围着中间几人。
秦老先生沉默不语,眼神环视众人。因自家失言害的书生这般,焦急的眼神飘过柳泉生,心里一阵烦闷。干啥啥不行,祖上传下的基业,在秦老爷知道的,原来城北城南都有小店,自从他接了手,不过几年现在就一门面还在,其他都已转卖。喝花酒逛窑子真就是样样精通,现在已经三十有二的人了,还娶不到婆娘,在这永安县也是个家喻户晓的笑话。
别人是穷的没办法,他是自个有本事不娶,为啥,他能看上的人家看不上他,能看上他的他又不愿,嫌掉了面子,这不十多年过去了。
秦老先生轻声哀叹,这广书生我怕是救不了了,这滚油子一般的柳泉生,今日是吃错什么药了,直把书生放在火上架着,自个红光满面得意的不行。
良久不见下文,柳泉生心头一阵火热,伸手就去拍打那书生掩面的臂弯,一阵拉扯。
“哎你个没卵蛋的,说个痛快话这么难么,你瞧瞧你这羞煞人的模样,是个爷们么,不会是个娘们吧。”
兀自拉扯中,柳泉生想到什么说什么,人群一阵哄闹,笑声连连。
书生本来就面色透红,身躯更是僵硬,他这一顿拉扯,起初竟是没有拉动,又使出几分气力,才堪堪拖动,围观之人看他吃瘪,轰动连连。哄笑之中,书生面色犹如猪肝,柳泉生还不自知,嘴不把门。
“广胆小啊,还没成家吧,你看看哥我也没成家,你这脸皮太般薄了,哪会娶到婆娘呢,得向哥学习,你瞧瞧那齐家小姐怎么样,我仰慕许久了,带着我的厚脸皮,那可谓是人到姑娘到,人走姑娘念啊。”
一个自以为是过来人,教训着眼前没有成家的书生,柳泉生这话刚出口,高府院外围过来的人群,哄闹声更胜,刚刚什么高府之事,都抛到了脑后。反而现在眼前这柳泉生是实打实的焦点。
这柳泉生自己挖坑埋自己,也是头一家了吧,引火上身不过如是。
柳泉生本身就是个的笑话,县城有头面的人物了,直到现在都没有成家,还有心取笑别人,拿着自家笑话取笑,看来是真的喝高了。
人群哄闹的风向出现了变化,怎么滴就到了自家头上,刚刚还飘飘然享受众人目光,这时当场一个激灵,手脚用力,一把推开身前拉扯的书生,老脸一红哪还有呆着的打算,掩面就要遁走。
红面广书生这时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人群哄闹中,偷摸着给了那柳泉生一脚,后者掩面比之前广书生更甚,连回头看都没有,急匆匆拨开人群。
更是有嫌不够热闹的,注视着柳泉生掩面疾走的方向,大喊别走啊,又是引起一阵哄笑。不过两三息,柳泉生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捧腹大笑的不知多少人,这柳泉生怪不得日子过的不错,这般岁数还是单着,原来是只癞蛤蟆啊。
柳泉生掩面而走,人群乱糟糟的气氛稍缓,众人回神,那广书生不知去向,秦老先生也是一并不见了。应当是大伙注意在柳泉生那时趁机溜走了。不过也没谁关心的,只是嫌少了乐子而已。
本来就是看热闹的,看什么不是看啊,谁在谁不在都行,只要热闹不是自家,就是刚刚那柳泉生也真是的,拿自己说笑,还厚脸皮?就这厚脸皮啊?
院外嘈杂声依旧,只是没有刚刚那般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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