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与情感（1/2）

伊梅拉举双手投降，她承认自己在哥谭确实只是闹着玩，否则就她那上来就完成犯罪辛迪加三杀的辉煌战绩，要是拿到第一次攻取阿卡姆上面，疯人院早就荡平几百次了。

好吧，这才不是重点。

重点是为什么夜枭最后一刻忽然松口，把她和迪克释放了。他们互相对了口风，猜测是处于对他们的同位体的感情缘故。再加上大势已去，继续停留毫无意义，这是能想到的唯一合理的解释了。

犯罪辛迪加最终被超英们击败，世界的和平终于即将到来，除了夜枭已经逃走外，其他反派都被抓住或者杀死，这取决于他们在大败之际遇到的是谁。

伊梅拉正想着如何脱身之际，布鲁斯已经率先开口。

“雨燕。”

“看在你好歹间接让我活命的份上，我会让我的手下们消停一阵子，这是交易。”

布鲁斯望着她那张还算干净的脸，那张和记忆中的全家福重合起来的少女面庞。

他感到当初在阿卡姆的自己是多么愚蠢，才会让伊梅拉误解他的意思，一次次加深彼此的误会，伊梅拉到现在还以为他们是零误解。

根本不是。

他们的误解深得不能再深。

“露比，这不是什么交易，我也不想和你谈。”

“哈，有生之年居然能从你嘴里听到这句话，你知道吗，我录音了。”伊梅拉被气笑了，挑起眉晃晃手里的录音笔，她的装备自从拆解了抑制器恢复魔力后就一直带着。

布鲁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意料之中的反应。

“可我想和你谈。任何时候，只要你不爱听了，就用你揍随便什么罪犯的力道打断我吧。”

她忍不住想要颤声指责他，在她怀着热血奔涌焕发生机的心回到哥谭，却被一桶冰水浇个透心凉。她再次明白，任何时候感情都应当克制，除非她想沦落为一个狼狈的傻瓜。

“你以为我对杰森说的那些话是在骗他吗？不是。你，哪怕是你，也永远无法想象我从深渊回到现世究竟付出了什么代价，我想回家，我要回家，我必须回家！我有误会，遗憾，还有冤屈还没有洗刷——

“于是我回来了，布鲁斯，你知道我在死亡之海的那段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吗？在我独自面对一切的时候，我所能做的只有相信自己，我被无数梦魇亡灵缠身，夜半惊醒面对无尽黑暗，好像我依然身处深渊，从未归去。我经历了太多死亡和酷刑，已经无法去分辨我究竟在哪儿，是不是下一刻又要失去所有。我真后悔为什么要逃出来，我不过是把自己从一个地狱转移到另一个地狱而已。

“我知道你在哪里，你就在我的故乡，在地球的另一端，我甚至能想象你在做些什么。那么你呢？你在想些什么？今晚该揍多少人渣？训练新的罗宾，那个我曾经的助手？或者在为一个杀人逃犯女儿懊恼，也许当初掐死她一了百了才是正确的选择。当然了，如果她死了，那就谢天谢地，还省得不杀人的蝙蝠侠脏了他的手。”

伊梅拉吸了吸鼻子，继续控诉道：“我的魔法让我成为你们眼中的怪物，我知道的，我在这个家里是个异类，而你们都是……正常人，你们没有魔法，也不需要面对诅咒。只有我。告诉我，蝙蝠侠，你从来没有过杀了我的想法吗？我是个不受控制的怪物，黑暗骑士怎么能容忍一只怪物盘踞在他的洞穴？未来会有那么一天——你看着我去死。”

她噎住了，不再开口，眼角已经湿润一片，再说下去只怕会暴露什么。于是她把嘴巴紧闭如牡蛎，扯出一个自认为冷酷的笑来，并且抬手打断了试图开口的迪克。

蝙蝠侠沉默着，他没有如伊梅拉所愿，打断她的任何一句话。

在雨燕沉不住气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你说完了？”

看到女孩一瞬间扭曲的脸色，他连忙补充：“那好，接下来我说，你听着。”

布鲁斯斩钉截铁的语气让伊梅拉皱起眉，却没有反驳。

现在的蝙蝠侠觉得一年多前的自己蠢透了。

他曾经在照片墙前说了那么多心里话，真正面对的时候却讷口不言，一个劲和她说那些她根本听不进去的道理。他知道自己没做错，但显然也不够多，他以为自己已经改变了许多，但他还是那么不擅长和孩子沟通。

好在，重复过那么多天的话语，即使再怎么难于启齿，到嘴边也变得流利起来。

“无论如何，我一直把你看做我的女儿，我绝不恨你，也从不希望你死亡。我从没想过掐死你，你是我最不愿意伤害的小女孩。你回来的那晚是我那段日子里最高兴的时刻，尽管之后我们都不好受。”

布鲁斯抿起薄唇，他看到那对闪着莫名光亮的红眼睛。

一如全家福里那样，令他无比怀念，又如此柔软了心肠。

“我很想念你，从黎明到深夜的每一天。我想过也许你已经遭遇了不测，但我仍然抱有希望，希望你至少在世界的某个地方生活着。我想象着或许你遇到了困难但你依然能一一跨过，想象或许你只是生我的气，不愿回家，想象或许你一直注视着哥谭和庄园。也许有一天你会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像以前那样，扯住我的披风，告诉我你遭遇的一切。那时候，我会给你一个拥抱，告诉你什么也别怕，我能给你一切我所能提供的帮助。”黑暗骑士的披风动了动，“我……”

“你什么？”少女破天荒开口道，她告诉自己这也许是个骗局，但她克制不住自己发问的冲动。

她的双拳紧攥着。

不，别期待。

不要信任他，不要相信他的任何话。

你会受伤的。

可是……

“我希望你还愿意回家。”

布鲁斯走近伊梅拉，带着作战手套的手掌试朝她探去，顿了顿，停留在少女脸侧，然后将凌乱染血的发丝顺到耳后。

他把那句深埋于心，唯独在照片前宣之于口的话，当着女孩的面说出来。

“我爱你，孩子。我希望……请你给我们这个机会，弥补所有的错过和失去。哪怕过程有再多的困难，记住我一直爱着你，并且永远不会放弃你。你不是怪物也不是异类，你只是很特别。”

没有脚的雨燕那一刻似乎终于找到了栖身的树枝，用最后一点力气发出疲惫的啼叫。

布鲁斯感觉手掌碰到了什么，他看到少女把脸颊贴近他的手，轻轻一触。他的掌心分明应当没有多少感觉却感到一阵灼热刺痛肌肤，他不由握紧了那只手。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说？”

伊梅拉问他，她想显得冷酷点的，她可以面不改色肢解超女王，对着小丑的惨状谈笑风生，可此刻她的理智却溃不成军。她的计划，手段，行动，在这一刻仿佛都化为乌有。

真是丢死人了。

“我刚回来的时候为什么不说？那时候迎接我的只有你的蝙蝠镖，为什么你总是迟到，总是让人失望？！”

布鲁斯低下头：“我很抱歉。我知道说这些没有用，我无法更改过去的错误，但我必须当面告诉你我的感受，而不是终日一张图影，那毫无意义。”

伊梅拉扭过脸不说话，眼睛鼻子都红红的，神情却依旧倔强。

若非委屈到极点，骄傲如她又怎么会这么容易破防。

本来捂着嘴震惊的迪克这时候又看不下去了，在伊梅拉背后狠狠朝布鲁斯翻了一个白眼，然后轻轻推了伊梅拉一把，将她推到布鲁斯怀里去。

两人皆是惊愕色变，伊梅拉慌忙想挣脱出来，但布鲁斯没有松手，而是把怀里的女孩抱得更紧了一点。

她依然停留在十六岁的花季，那发生了太多的一年成为她生命里的永恒，凝固了时间把她定格在最痛楚的岁月中。

一向冷静内敛的蝙蝠侠此刻也不由双手颤抖，那触感被握在掌心早已不见，徒留下一片热意。他一下下抚顺着少女的脊背，像是在小心翼翼安抚一只受了虐待又惊恐不已的流浪猫，谨慎，爱惜，担心多用一点力道小猫就要远离他，或者被他无意伤害。

伊梅拉吁了口气，把脸埋在父亲的胸口，她感觉到久违的温暖，尽管这一刻是多么虚无缥缈，又是多么危险，如同光脚走上荆棘炭火，迎接她的可能是毁灭和再一次死亡。

可是……对不起，我实在太疼了。

我太需要一个拥抱了。

求你给我宽限吧，只要一个拥抱，我就能原谅自己。

我的医生。

提姆知道自己的行动卓有成效，不管米娜·爱德兰是什么，又是怎么来到伊梅拉身边的，她都发挥了他所预想的作用。

他当然也不会错过蝙蝠洞里伊梅拉和米娜的相见，少女一言不发地紧拥自己的女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的天啊，幸好你没事。”雨燕喃喃低语，无视了知更鸟聚焦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米娜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的内心。

她的存在已经完全暴露了，那么也就没有遮掩的必要，伊梅拉思量过后，也发觉了自己计划想要继续推进有难度。既然如此，倒不如和蝙蝠侠和解，好来保全米娜和她手中现有的力量。

她已经吸取了足够多的教训，不能再去相信任何人，她这条生命来之不易，不能再这么轻易付之一炬。